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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她的手也无力地垂下，眼里的生机在一点点地消散。
她躺在泥泞之中，任凭雨水冲刷着她的身子。
这场雨下得很大，一直将她的身子冲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身上都是被石子划出来的伤痕，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块儿好的地方。
祁山枯萎了。
雨还在不停地下。
但天好像要亮了。
灰蒙蒙的天空泛着令人压抑的深蓝色，雨幕由远及近，带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那一道身影，也在由远及近。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庞大的身躯。
她手腕上的佛珠，似有所感应般，原本已经失去了光华，却又在忽然间散发出光亮来。
“我要走了。”
清冷的嗓音落下。
“燕王殿下。”天青色的衣袍在雨里翻飞着，明明下着大雨，可他身上的衣衫，却是干爽的。
仿佛连那雨，都不曾触及了他分毫。
此一走，再见之时，便应该是她大战告捷的时候吧。
他很期待。
因为她答应过他，等她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就会来夏朝提亲的。
他一直都在等着。
等着她来提亲。
如果她不来……
尸傀在林中找了一块儿很大很大的芭蕉叶。
他蹲在地上，举着芭蕉叶，遮挡在沈长宁的身上，将天上的滂沱大雨，尽数遮挡了去。
她应该是还活着的。
凹陷下去的胸膛，已经彻底没有起伏了。
尸傀猩红的眸子里，流露出了难过的情绪。
他用手指戳了戳沈长宁千疮百孔的身子。
却又不敢太用力。
因为她身上的骨头碎了好多。
粗糙而大的手，动作尽量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泥巴。
将那张苍白的小脸儿露了出来。
他一手举着芭蕉叶，一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曳影剑，背在后背上。
戳了戳她的脸。
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蹲在地上看了很久很久。
大概是想要透过地上的姑娘，看到他心中的姑娘。
他少有清醒的时候，能清醒的时间也不多。
每一次，都是谢衍指引他去找沈长宁。
也唯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保持清醒。
祁山里倒是有很多山洞一类的地方。
他将那小姑娘扛在了肩头上，寻了个还算干爽的山洞，只是那山洞，似乎是银背天女蛛的巢穴。
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厚重的蛛网结在里面，层层叠叠，倒是泛着几分晶莹的光泽。
却很是锋利。
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山洞口的入侵者。
雄蛛们蓄势待发，准备对他发起攻击。
他找了很多山洞都不太满意，只有银背天女蛛的巢穴，是最满意的。
但看上去，它们似乎不愿意将这个山洞让出来。
“吼——”
一声嘶吼落在山洞里，所有的银背天女蛛瞬间惊恐后退。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顺便还不忘将它们的雌蛛带走，毕竟雌蛛没什么战斗力，但雌蛛在蛛群中的地位，却是相当高的。
毕竟谁掌握了生育权，就能在族群中，占领主导地位。
很快，一个干爽的洞就被让了出来，他扛着沈长宁进去，将四周的蛛网都扯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揉吧揉吧。
直到蛛网在他手中变软变大。
仿佛变成了一条柔软的小被子。
他将手伸向了沈长宁，却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她身上的衣服都破了，皮肉外翻的肌肤在外面被雨水冲刷的泛白。
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骨头。
他眼里的难过更浓了。
“吾儿……”他的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来，刺耳难听：“……长宁。”
他将手里拿揉成一片的蛛丝盖在了她的身上。
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那个人说，她会醒过来了。
所以……他要在这里守着她醒来。
但其实他自已也不知道，这种清醒的时间什么时候会结束。
如果结束了，他就不会记得她了。
还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
燕行止离开了山洞，寻了个不算太远也不算抬进的地方，挑了一棵还算粗壮的大树蹲上去。
一双眼睛盯着山洞的方向。
从上往下看，可以很好地看见她在山洞的模样，在这里，他还能确保不会有东西进去，打扰到沈长宁。
更能确保，在他失去意识时，不会伤害到沈长宁。
祁山枯萎了大半，很多植被都枯萎了。
然而在下了一夜的雨后，嫩芽又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它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发芽。
“发芽了？”
裴纪惊讶地看着四周的变化，因为这场雨，他们又耽搁了不少的行程。
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陛下应该还活着。
坏消息是，他们找不到陛下了。
不仅找不到陛下了，就连裴凌雪也找不到了。
“大祭司，你说陛下还活着，为何不让我们去找？”
裴纪无法理解。
阿郎身上的袍子，也早就变得脏乱不堪了。
“你们现在去找，就是去送死。”
“什么？”
“大祭司，这是为何？”
方显立马就紧张了起来，难道说陛下那边还存在着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吗？
阿郎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沈长宁的身边守着一只很强大的尸傀。
那只尸傀，只是对沈长宁清醒罢了。
一旦有人靠近，不论是谁，他都会当成入侵者，全部杀干净。
因为他的潜意识里，只有沈长宁。
其余人等，都该杀该死。
他们这些人过去，不是送死还是什么？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了她不会死就不会死，你们要去，尽管去了便是。”
“若是白白枉送了性命，那也是活该。”
阿郎冷哼了声，好言不劝该死的鬼。
要去送死也就去吧。
“雨停了，是走是留，你们自已做个选择。”
阿郎抬头看向天空，即便是看不见，他也能嗅到那一股硝烟的味道，已经传来了。
裴纪看向方显，在这里，就方将军的份量最重，他自然是要听方将军的。
方将军说走，他们就走。
方显咬了咬牙，看向林子深处。
现在要他离开，他是不甘心且担忧的。
可是现在大军压境，他们不走也得走的。
北萧已经折损了大部分兵力在祁山。
剩下来的那些，则已经和大乾会师，整装待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