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走吧，不走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方显叹了口气。
他们在祁山多耽搁一天的时间，边境都多一分危险。
边境之地，大多是黄沙山丘之气，地形十分的易守难攻，可北萧和大乾联合，两国都是强兵悍马，攻破边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们总得想法子，快些抵达，减少百姓和士兵的伤亡。
国难当前，没有谁的命比谁高贵。
所有人的命，都是一样的。
至于陛下……
她乃福泽庇佑之人，想来定会平安无事的。
此番他们带的人不算多，但从皇城带去的援军，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他们得快些离开祁山，和援军会合。
“出发，迅速离开祁山！”
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犹豫和选择了。
北萧出兵对他们势在必得，如今就连夏朝也未能幸免。
只是不知道夏朝那位新皇，能够坚持多久。
方显希望，他至少能够撑到，他们陛下回来的时候。
如此一来，他们景朝倒是可以和夏朝联合。
不过方显很担心，夏朝的那位新帝，原先在景朝时，没少受过女帝陛下的折磨羞辱。
虽说后头情况，有所改善。
可谁也不知道，那位新帝会不会对他们女帝陛下心存怨恨，伺机报复。
方显只能祈祷，他不会那样去计较，能够看在女帝陛下也曾待他不薄的份儿上，多多仁善宽容。
但很显然，方老将军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这世上，没有人比谢衍更希望沈长宁活着。
长长久久地活着。
山洞里。
燕行止约莫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去找了好多树枝和大的芭蕉叶，将山洞洞口给藏了起来。
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三天了。
三天时间过去了，沈长宁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总是很担心。
担心沈长宁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躺在芭蕉叶上，嘴唇干裂起皮，凹陷下去的胸膛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用想也知道她经受了什么。
他用叶子去外头接了晨露，似乎是想要喂她喝水。
奈何他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光是那一只手，就足足有沈长宁两三个脑袋那样大。
他想要将沈长宁给提起来。
但因为控制不好力道，轻轻一碰，她身上就传来骨裂的声音。
他吓得连忙松手，沈长宁掉落在地上。
约莫是有一些清醒的，尖锐的疼痛感袭来。
“疼……”
干裂的唇间溢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来。
苍白的面容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燕行止瞳孔一缩，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措和慌乱。
他……他把她摔疼了吗？
可是怎么办，他只是想要给她喂一点水喝？
不喝水的话，她会渴死的。
沈长宁当然还活着，只是现在她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于微弱了。
“长……长宁……”
“水，喝水……”
他难过地看向沈长宁，再一次将叶片中的水滴到了她的唇边。
晶莹的水珠滑到了她的唇边。
可她不会张嘴，也不会吞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水从她嘴角滑落，却怎么也喝不到嘴里。
喝水……喝水……
喝了水，就能好起来了。
长宁吾儿，喝水……
她身上的伤势太重了，哪怕是在这里躺了三天的时间，恢复的也太慢太少。
到最后，他也只能一点点的将水滴在她的唇上，希望能够借此让她多少都能喝进去一点。
哪怕是一点也好。
他就那样举着叶子，一点一点地滴着。
这样细致的活儿，于他来说，很是困难。
日薄西山，斜阳落下。
金灿灿的余晖落在了洞口，匀了一点稀薄的光在他身上。
他就蹲在沈长宁面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身上还缠绕着铁链。
那些铁链，和他身上的皮肉生长在了一起，已经取不出来了。
他一直这样蹲着，静静地看着沈长宁。
她和他很像，也像极了她的母亲。
眉宇间都是英气。
即便是受了伤躺在这里，也漂亮的不像话。
原来……这就是他的孩子。
是那个刚一出生，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抢走了的孩子。
尸傀本不该有情绪的，可自燕行止第一眼看到她时，他的意识就在悄然苏醒。
对于沈长宁的爱护，约莫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的呼吸终于在一点点变得平缓均匀了起来。
身上的皮肉组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那凹陷下去的胸膛，似乎也在重新生长，断裂的骨头在焕发新生。
手腕上失去了光泽的佛珠，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温暖，祥和。
猩红的瞳孔中，映着那点点金光。
大概是出于好奇，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碰一碰她手腕上的佛珠。
然而他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那金色的光芒，便迅速被灼烧。
手指上的皮肉更是在快速剥落着。
他慌忙收回自已的手指，惊慌失措地后退着。
眼里出现了恐惧。
然后远远地蹲在地上，看着那光芒越发耀眼明亮。
他碰不得那个东西。
但那个东西，好像在保护长宁……
他能理解的事物不多，大多只能理解一些最为简单的东西。
沈长宁大概是要醒了。
他看向外头的森林。
漂亮的凤凰藤叶子，翠绿染醉，它们在迎风摇曳着。
连它们也迎来了自已的新生。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苍白的面色也缓缓出现了血气，嘴唇红润。
鸦羽般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她……要醒了。
燕行止一点点地后退，退到了洞口的位置。
清醒的意识已经不多了。
他要离开了。
和他一样，离开长宁的身边。
他要离开长宁了，等待下一次清醒的机会，他才能出现在长宁身边。
不然……他会伤害到她的。
金色的光芒在消散了，他的眼眸里出现了不舍的情绪。
他很想再守着她，但他却不得不离开。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他不过是个尸傀，不过是个行尸走肉，不人不鬼罢了。
那庞大的身躯，终究还是消失在了林中。
待得沈长宁苏醒来时，周遭所留下来的，只有旺盛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