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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帝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愤怒之色，如同曾经掌握一切的自信和淡漠。
对于侯公公的跪拜刘鸿的举动，无动于衷。
只是眼神中露出些许怜悯，惋惜。
“因为你是儋州老人，朕曾经多次无视的错误，但是这一次不行，你彻彻底底背叛了朕。”
“原因也极其荒诞，仅仅只是不想成为奴才，要知道后宫多少太监，想要成为朕的奴才，都还没有资格。”
庆帝望着喘着虚弱气息的侯公公。
这家伙依然无动于衷，哪怕精疲力尽，也昂起头颅，向着冷宫方向望去。
燕慎独手掌轻轻放在腰间长刀下，面对这种冥顽不顾的家伙，还是杀了了事。
只是长公主命令他帮助庆帝，镇压叛乱。
为什么现在看不到长公主的身影呢？
庆帝的目光，也向着冷宫方向瞥去。
只可惜现在虽然清晨初晓，但是空气中的雾气还是极为粘稠。
哪怕以庆帝大宗师的视力，在远隔千米情况下，也都是模模糊糊，更何况侯公公。
“可惜了，朕的未央宫距离冷宫还是挺远的，你看不到冷宫阁楼上的安东大都督。”
“再说了，刘鸿就是个骗子，皇位是个迷人的东西，无论是谁坐上皇位，永远想的都是权力永固。”
庆帝从侯公公身后踱步而出，手掌轻轻放在侯公公后颈。
手指骨轻轻暴起，看似是想将侯公公当场掐死。
在场所有人，燕慎独，范闲，跪在地上的李承乾，洪四庠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背叛者应当受到诛杀！
侯公公眼眶充斥着血红，伸出手掌，向着冷宫方向，仿佛想要抓取什么。
良久之后，侯公公奄奄一息，眼神中却充斥着星光和希望。
庆帝看出了侯公公还有什么话说，手掌松了下来。
侯公公无力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昂起头颅。
若有若无地笑声从地上传来。
庆帝眼神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侯公公还能笑出来。
“我相信沛公，是因为我愿意相信沛公描绘出拥有人权的美好画卷。”
“陛下，你站在高处太久，已经很久没有看看下面人的想法，时代早就变了。”
范闲拳头紧握起来，心头热血仿佛点燃起来。
想要发自内心为刘鸿的行为，欢欣鼓鼓的怒吼。
在叶轻眉提出人人平等的幻想理论下，刘鸿依据现实提出人权平等。
先通过制度让每个人都有身为人的权力，再说所谓的人人平等。
只是范闲看了庆帝一眼，再次跪了下去。
这些年来，庆帝和刘鸿，让范闲成为孤臣，打磨平了他的一切棱角。
庆帝听到侯公公虚弱的声音，摇了摇头。
“随你怎么说，只可惜你看不到刘鸿了，今天雾气太大了。”
“你也知道，哪怕没有雾气，你也从御书房看不到冷宫，毕竟这里太远了。”
“看到冷宫又如何？不过是大批荒凉的宫殿，还有野草丛生。”
侯公公恋恋不舍将目光从冷宫方向收回，仿佛得到了极大满足。
语气虽然虚弱，却充斥着坚定不移。
“不！我看到了，我看到沛公了。”
侯公公说完这句话，强撑着的一口气消散，命丧当场。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他自从参与叛乱就应该死了。
能苟延残喘这么久，完全是庆帝的最后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
“你……”
庆帝淡漠的神色，在此刻终于动容起来。
注视着侯公公的尸体，头一次没有以老狗来看待侯公公。
洪四庠招了招手，几名小太监将侯公公的尸体拖了下去。
庆帝沉默当中，在沉默中死死注视着冷宫方向，仿佛雾气对他已经没有了阻碍。
能在虚空中和刘鸿对视对峙。
庆帝的脸色陷入了史无前例的肃穆和凝重，良久之后吐出一口浊气。
“刘鸿！”
如今能围绕在庆帝身边的，不是亲信，就是将死之人。
燕慎独，范闲，洪四庠，李承乾望着曾经意气风发，充斥着自信的皇帝。
现在神情上，有的只是凝重和悔意。
庆帝也终于不再掩饰自己想法，缓缓开口。
“我后悔了！”
所有人神情严肃起来，庆帝这是承认自己已经无力再掌握整个庆国了？
要知道庆帝从来没有称呼过我啊！
“后悔一时不慎，低估了刘鸿的狼子野心，想要用他平衡秦家的军中势力。”
“后悔曾任命他为沛公，潜龙大营将军，京都总督，兵部尚书，让他有机会把思想传递到天下。”
“更后悔在刘鸿手拿巴雷特和有黑料的时候，朕选择了退让，让他担任安东大都督，到了现在尾大甩不掉的地步。”
众人听着庆帝的悔恨，拳头忍不住紧握了起来。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庆帝眼眸缓缓闭上。
他曾经杀了叶轻眉，但是只不过是叶轻眉掌握着最大的权力，凌驾于自己这个皇帝身上。
自己无法容忍罢了。
至于叶轻眉的思想，庆帝一直嗤之以鼻。
当初儋州五人组里，叶轻眉连他们这五个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影响。
谈何影响天下人？
但是现在看到刘鸿，将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大太监都策反了。
庆帝醒悟起来，刘鸿不是叶轻眉，他立足于现实之中。
在妥协和抗争之中，不断徘徊和试探。
刘鸿编织了一个美梦。
这个美梦，哪怕天下人都觉得不可能实现，但是仍然忍不住心生向往。
情不自禁地追随刘鸿脚步。
哪怕曾经被清洗过数次的世家大族，也不例外。
庆帝目光阴翳，指着冷宫方向，低声开口。
“这一次，朕不会再退让，调用所有禁军，杀了刘鸿！哪怕将庆国搅个天翻地覆，哪怕朕日夜被刺杀，也在所不惜。”
现在杀了刘鸿还来的及。
谁叫刘鸿自寻死路，进入皇宫，被囚禁了起来。
燕慎独心头一震，连忙点起剩下禁军。
向着冷宫方向，浩浩汤汤冲去。
“杀了刘鸿，杀了刘鸿……”
声音高呼，只是带着悲鸣色彩。
难道继叶轻眉之后的安东大都督，也会死在庆帝剑下吗？
刘鸿在冷宫阁楼之中，几碟小菜，一壶美酒放在案上，一动不动。
听到未央宫的厮杀之声，渐渐平息下来。
刘鸿轻轻拿起一杯美酒，一饮而尽，幽幽叹息一声，
“侯公公……谢谢！”
侯公公以身入局，告诉天下之人！
就连他这个养尊处优，权力极大的庆帝贴身太监都造反了。
连庆帝的太子都造反了！
天下人还顾忌什么忠君思想。
是庆帝昏庸无道，一手将庆国推向无底深渊。
并不是大都督的错，也不不是天下人的错。
洪竹站在刘鸿背后，微微躬身，轻声开口。
“大人，是时候该离开皇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