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议,而是提醒。”卫瑾琛言语清晰道:“《大夏律·刑律·人命》第七条定。”
“死者为大,孝者先,若无谋杀之嫌隙,十五日内,死者葬,生者议。”
“所辩不明之案,经请上辖主官议,可罪轻三四而定。”
卫瑾琛指了指吴庸:“罪轻三四,是吴大夫需要的吗?”
“还是说,武都头有把握说服‘持身秉正’的县令大人,让其判吴大夫无错?”
武定山双眼放大,回头扫了一眼李季,只见其神情慌乱,一副畏葸难前的样子,就知道这李季,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是安的什么心。
行医者,医术虽重要,但名声却不可轻视之。
吴庸若因为此事,落下个害人性命的名声,往后只要人心存畏,又有谁敢找其治病?
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邹道背后是谁他清楚,而济生坊为的是什么他更清楚。
上官裁定……吴庸自然不会有事,但这夜息汤剂却不可能推行开来了。
“李季!”武定山低吼,一时之间他也没了办法,冷冷地看了眼缩起的李季一眼,然后心直口快的朝卫瑾琛问道:“那你可有方法还吴大夫清白?”
卫瑾琛自然有,可这方法却不是他愿意的。
父死子不平,在以孝治国的大夏,就算闹京城去,这事也掰扯不清。
“武都头先差人去这……死者家中,查查有无线索,至于吴大夫的药有没有问题,可以让死者亲属入内查看。”
“人死为大,一切以安抚死者亲属为先。”
武定山冷哼一声,期待消失,不再看卫瑾琛半眼。
这卫瑾琛虽通大夏律,但在武定山看来,也不过一口舌之徒尔。
若吴庸真愿意妥协,将治病良药真能拱手让人,成为他人牟利的手段,那他还是吴庸吗?
武定山信服之人难有三四。
但吴庸却是其中之一!
今日他出面了,就算得罪上官,也要给吴庸一个清白。
“这位……小哥。”吴庸刚才都听着,自然也明白卫瑾琛的意思:“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按理说不会去计较非黑即白。”
“但事关我祖上名声,关乎天下贫者医,这步,我却不能退。”
“若事不明,老夫虽年迈,却也不是走不动去京城的路!”
吴庸声线拔高,阔首向前道:“去官衙吧!”
卫瑾琛叹息,眼中露出些许挣扎。
他断定,去官衙后,事情发展必定如他所说一般。
而吴庸又是个犟的,加上武定山这莽夫,事情真闹到不可收拾了,洛青萍这个傻的,今日所说之言,都怕会成为某些人泄愤的目标。
“吴大夫……我还有一法。”
卫瑾琛心里有些烦躁,洛青萍这蠢女人,真给他出了个难题,难道就不能安生一点,少出风头?
吴庸停下,回过身,脸上并无期盼之色,以他的阅历,自然清楚那些人敢算计他,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好,保准挑不出半点毛病。
“小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我一家之事,却不能牵扯你夫妻二人受此累。”
“所以,这方法还是不说的好。”
卫瑾琛张了张嘴,神色有些动容,原本犹豫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吴大夫,当今天……”
“你们这副样子干什么?”洛青萍见所有人一脸沉重的样子,不由出声问道。
“这事还要去官衙浪费县老爷时间干什么,这哪里误诊致死的事,这不就是一谋杀案吗?”
什么?
原本肃然压抑的氛围一空,所有人都不由看向洛青萍。
谋杀?
这……
吴庸苦笑:“洛姑娘,此话不可乱说。”
吴庸行医多年,虽不是专业的仵作,但李约有无毒杀,或致命伤口却能一眼知。
再一个,李季虽是抱了污蔑他的心思,但这父子舔舐之情却也人尽皆知,断不可能为了污蔑他而父子相残呀!
“乱说?”邹道找到了发泄的由头,先是卫瑾琛,然后武定山,这让平日里习惯高高在上的他心中窝着一团火。
他邹道当狗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
今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对他冷色三分,今日眼前女子嘴贱,正好报了她针对之仇。
“若李约是被人杀害的,那杀人凶手最有可能是谁?”邹道冷笑道:“李季父死在前,他为求给其父一个公道,竟然要被人污蔑成弑父的畜生。”
“这是一句乱说可以解释的?”
“我惶惶大夏,何时有此等恶毒妇人存在?”
吴庸眉头一蹙,神色不由着急了两分:“邹道,洛姑娘可没说是李季杀的人!”
“你休得胡扯!”
邹道戒备的看了武定山一眼,对着围观之人大声笑道:“不怀疑李季,那怀疑谁?李约的妻子,李莫氏?”
“还是李季和李莫氏合谋所杀?”
洛青萍抚掌:“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邹道:“你现在狡辩……”
“什么?”
“你说李季和李莫氏合谋杀了李约?”
邹道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指着洛青萍大笑:“诸位父老乡亲,听听,听听。”
“这村姑怕是得了失心疯,这等话也说得出口!”
邹道兴奋大吼着举起手:“走,走去县衙,我邹道人微言轻,就让大夏律法来治一治这无知村姑!”
人情骚动,虽然他们不愿意相信吴庸会医死人,但洛青萍的这无稽之言明显更不可信。
一时之间,人群议论纷纷,对着洛青萍不由指指点点起来。
其中尤其以妇人女子为最,她们可早就注意到了,浪费了一坨好牛粪的“猪草”!
“这黑不溜秋的干瘦丫头谁家的,怎么什么话都乱说?”
“这杀父,杀父多大的罪,谁敢做?”
“人李约一直与人为善,和自已妻子恩爱,父子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就算李莫氏下得了手,那李季能下得了手?”
“杀抚养自已长大的父亲,那还是人吗?”
“啧啧,这丫头估计不好过了,一顿板子肯定少不了,甚至入大牢也不是不可能。”
……
但除了卫瑾琛,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洛青萍将矛头指向李莫氏和李季时,二人跪伏在地的身体颤抖的模样。
洛青萍神色不变,但怀里的卫喜乐还有脚旁的卫平安却是怒气满满。
他们不知道“村姑,干瘦黑丫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这是骂人的话。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骂洛青萍!
“你们,你们不讲理,我,我娘亲不可能乱说的,她说这爷爷是被人害的,就是被人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