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角丽谯在莲花楼里建立三宫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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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鸳盟。
金鸳盟的圣殿犹如自鸿蒙初辟便蛰伏的洪荒巨灵,在靛青色的夜幕下舒展着亘古未变的脊梁。
这座以天地为熔炉锻造的巨构,正以睥睨八荒的姿态吞吐着时空的呼吸.
其雄浑气魄如暗潮般在寂静中翻涌,将周遭万物都纳入它无形的威压领域。
穹顶如苍穹倒悬,青玉髓镶嵌的星子沿着玄奥轨迹流转,恰似上古神祇以银河为墨书写的天书。
那些被能工巧匠镌刻其上的符纹,时而化作蟠龙腾跃,时而幻作朱雀展翼,在幽微烛火中流淌着秘仪的光华,将千年盟史镌刻成可触摸的星图。
西壁玄武岩历经沧海桑田,表面凝结着时光的包浆,却仍迸发出原始蛮荒的张力。
匠人在石面上凿刻的神魔图腾栩栩如生:应龙破壁欲飞,其鳞甲在火光中泛起粼粼寒芒;饕餮巨口獠牙交错,仿佛随时要吞噬闯入者的魂灵;更有九幽黄泉的恶鬼在石缝间挣扎,将地狱的森寒浸透每个角落。
青铜烛台列阵如仪,火光在饕餮纹饰间跳跃,恰似凤凰的尾羽掠过青铜时代。
这些以星辰方位排布的火种,将斑驳光影投射在壁画之上,时而化作翻涌的云海,时而凝成蜿蜒的山脉,在幽暗中勾勒出命运无常的轨迹。
光影交错处,既有情人缱绻的耳语,又似利刃出鞘的铮鸣,编织成一张无形的情网。
大殿中央的鎏金神鸟振翅欲飞,双翼展开时竟似能遮蔽日月。
其目如电,仿佛能洞穿三界六道;其羽似刃,在幽光中泛起金属的冷芒。
脚下玄晶石地面流淌着星河倒影,每道烛火掠过都会激起细碎的星芒。
这些游移的光斑时而聚作北斗,时而散若流萤,与穹顶星图遥相呼应,宛若整个宇宙都在此呼吸吐纳。
鎏金神鸟旁,角丽谯一袭朱砂浸染的广袖流仙裙逶迤及地。
那红是熔金淬炼的霞光,是淬了毒的玫瑰汁液,更似她胸腔里沸腾的执念凝成的血色图腾。
逶迤如瀑的裙裾在青砖上蜿蜒,每一步都踏碎满地星子,足尖轻点处,惊起涟漪般的血色光晕。
她朝圣般走向殿首那抹孤寒身影,罗袜生尘的轨迹宛如朱砂在宣纸上洇开,将毕生孤注一掷的虔诚,化作步步生莲的致命诱惑。
“尊上。”
角丽谯的声线像浸了蜜的琉璃盏,轻颤的尾音裹着三春烟雨,将未尽的娇嗔揉成细碎金箔洒在空气里。
她鬓边那支步摇轻轻摇曳,流苏颤动,闪烁的微光仿若细碎星辰,悄然落进了她如墨般乌黑亮丽的云鬓之中,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与华贵,在光影间晕染出别样的风情韵致。
仰起的面容浸在烛火与阴影交界处,眸中跃动的火苗比殿前长明灯更灼人三分。
“初见时您横刀立马的剪影,便似利刃剖开我胸腔,将整颗心剜去刻成您的模样。”
“这些年我为金鸳盟斩过多少荆棘,这双手就染过多少风霜,可每当夜阑人静,指缝间漏下的血色里,总映着您月下练功时袍角翻飞的银浪。”
“尊上,您当真看不见吗?这颗心在您铸就的冰原上己跋涉千年,纵是顽石也该沁出温热,难道您就半分未曾察觉,有朵情花正从您足下冰裂缝隙里倔强生长?”
笛飞声端坐鎏金蟠龙椅,身形如出鞘利剑刺破虚空,周身萦绕着拒人千里的寒霜。
他眉峰聚敛成两道凌厉山脊,眸光似亘古不化的玄冰,沉沉压向阶下那抹灼灼红影:“角丽谯,你可知武道于我何意?那是苍穹之巅的孤月,是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雪,是需以毕生血骨为祭的朝圣路。”
他指尖轻叩扶手,玉阶应和出金石清音:“情爱于武者而言,不过是淬剑池中泛起的涟漪,是心魔滋生的温床。你眼中炽烈如火的情意,”语调忽转锋利,“在我看来,不过是缠绕剑穗的流苏,华而不实。”
大殿穹顶垂落的琉璃灯穗突然无风自动,在他冷峻面容上投下斑驳碎影:“我笛飞声的刀,当斩尽天下桎梏,而非困于儿女情长的樊笼。你若执意要做那扑火的飞蛾,”他霍然起身,玄色大氅如鸦羽展开,“便休怪这金鸳盟的铁律,化作碾碎痴妄的千钧鼎。”
角丽谯面上血色褪得干净,仿佛骤雨摧残的牡丹,瓣尖凝着凄艳的露。
她眼尾飞红如朱砂笔锋陡转,将惊愕、愤懑与不甘绞成凌厉弧光,十指深深楔进血色衣衫,指节泛起玉石将碎的青白:“笛飞声!十年韶华,三千个日夜,我为你踏过多少尸山血海?这双手替你斩断过多少明枪暗箭?”
她忽地扯开袖口,腕间狰狞刀疤在烛火下扭曲如蜈蚣,“你可见过金鸳盟圣女该有的纤纤玉指?这血色在丝绸袖口洇开时,可曾换得你半分垂怜?”
泪光在她眸中碎成千片银鳞,声线却淬了冰:“武道巅峰是镜花水月,我角丽谯却是握在掌心的红莲业火!你修你的无情道,我焚我的赤诚心,”她突然逼近三步,鬓间金步摇在笛飞声足前震碎成齑粉,“到底要剜出这颗心呈给你看,还是要剖开胸膛让你瞧瞧跳动的情衷?”
大殿穹顶垂落的绡纱无风自燃,将满室烛影绞成破碎的蝶。
笛飞声广袖一挥,霍然起身。
那玄色大氅顺势滑落,宛如乌鸦丰盈的羽翼垂下。
刹那间,他周身寒意汹涌,仿若九幽之下涌出的玄冰,带着彻骨的冷意倾泻而出,竟使得大殿中摇曳的烛火都被冻住,微微凝滞。
他步下玉阶的足音如金石相击,每一步都踏着角丽谯心尖碎裂的节奏:“角丽谯,你道这情丝是绕指柔,却不知于我而言是穿肠剑。”
他停驻在三尺青砖之外,月华透过镂花窗棂在他眉骨投下森冷阴影:“十年筹谋,我枕戈待旦为的是问鼎武道极境,非是沉溺儿女私情。你若执意将明珠掷于淤泥,便休怪天道无情。”
语毕指尖轻弹,一缕刀气破空而出,在角丽谯鬓边斩落青丝三缕,“今日断你三千烦恼丝,望你明日能斩断这痴妄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