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困在情字里的蠢物!”
魁梧汉子双臂环胸,嗓门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
他盯着角丽谯背影的眼珠子瞪得铜铃大,眼底翻涌着嗤笑与厌憎。
“咱们金鸳盟的刀是用来饮血的,可不是给雌兽使的!”
瞧她那副摇尾乞怜的贱样,为个男人连魂儿都丢了,倒不如自毁武功滚去绣楼当个妾!”
“尊上眼皮子底下耍这些下作手段,倒把咱们盟里的煞气都染成了胭脂腥!”
思及此,他将佩刀往石阶上一杵,金属轰鸣声里裹着浓浓的鄙夷。
“啧啧,这腰肢,这脸蛋……”
獐头鼠目的汉子涎着脸凑近两步,三角眼泛着油光,在角丽谯玲珑曲线上来回逡巡。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污秽念头,指尖无意识搓弄着裤缝,活像条嗅到腥味的蛆虫。
“什么狗屁智计无双,到头来还不是靠这张脸勾男人?若能在这朵带刺的毒蔷薇上采撷一夜春露……”
还未细想,他忽然打了个寒战——那抹红衣似火的身影虽未回头,周身却己漫出冰棱般的杀气,偏生这蠢货仍沉浸在龌龊幻想里,浑然不觉自己正在阎王殿前跳脱衣舞。
众人各怀鬼胎,或啐痰于地,或撇嘴冷笑,或以指节刮擦刀鞘出刺耳锐响。
然角丽谯恍若未闻,猩红裙裾扫过满地碎光,每一步都踏碎流言蜚语。
她脊骨如未锈的青铜剑锋刺穿晨雾,将昨夜残梦般的恶念钉在霜地上。
血色却自东方漫来——那原是朝霞在吞噬残夜,将孤影浇铸成半幅残幡:褪色的战旗被新雪压着,而红梅却从焦土裂隙里刺出,将黎明前的最后一抹猩红别在枝头。
风掠过她鬓角碎发时,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冷冽。
发丝于空中勾勒出优美弧线,似命运巨钟的指针正走向崩解。
恰此时,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缝隙,似利齿将黑暗咬开。
角丽谯眸光微动,仿若极地冰川下骤然迸裂的锋芒,携着刺破虚妄的凛冽,将西周众人神魂尽收眼底。
那些藏匿在眼睫后的欲念,恰似腐草间蠢动的荧火,明灭间透着腐臭的贪婪;战栗如深秋寒蝉,在阴影里簌簌抖落残壳;谋算则像盘踞枯枝的螳螂,镰刀般的前足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于她而言,这满殿翻涌的魑魅魍魉,不过是琉璃盏中挣扎的虫豸,纵使披着人皮,也逃不过被看穿的宿命。
她红唇微启,轻嗤如寒泉溅玉,清凌凌的笑声里裹着霜刃的锋芒:“呵,诸位这腌臜心思,倒似那开屏的孔雀,生怕旁人瞧不见尾羽上的腌臜眼!真当角丽谯是任人摆布的盲眼傀儡?”
话音未落,唇角己扬起一抹艳色,恰似淬毒的曼陀罗在暗夜里绽开,“金鸳盟这潭浊水沉寂太久,也该搅起些风浪,好教那些藏头露尾的魑魅魍魉,都浮到明面上来!”
角丽谯身形骤然化虚。
猩红裙裾如火舌卷过殿前青砖,时而似天际将熄的残阳燃尽最后一抹血色,时而若冥府引魂的曼珠沙华曳出致命弧度。
她足尖点地如鹤唳长空,素手翻飞似蝶穿花影。
每一道掌风都裹着暗香,每一记杀招皆藏着韵律,分明是夺命修罗场,偏生舞出倾国倾城态。
青石板上腾起罡风,一刀客如黑铁铸就的金刚杵立当庭,掌中陌刀挟着开天辟地之威劈斩而下。
角丽谯却似流云掠过刀锋,猩红衣袂在罡气中翻涌成焰,足尖轻点便借力飘至三丈开外。
但见她素手拈花般虚抬,一缕银芒自指间迸射而出,恍若寒星划破暮色。
那刀客喉间骤然绽开血花,细如牛毛的冰魄银针己没入经脉。
他魁梧身躯轰然跪地,陌刀哐啷坠落之声惊起檐下栖鸦。
鲜血从指缝间蜿蜒而下,在晨光里洇出妖异的花纹,恰似朱砂绘就的残破蔷薇。
“圣女饶命!”嘶吼声撕裂了短暂的死寂,那张横肉纵横的脸扭曲如揉皱的黄麻纸,额角在青石板上撞出闷雷般的声响,“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再不敢冒犯天威!”
角丽谯垂眸俯视这跪伏如蝼蚁的壮汉,唇角勾起凉薄笑意。
风过处,她鬓间步摇轻颤,叮当声里裹着杀伐的余韵,惊得满庭金鸳盟众皆屏息垂首,恍若看见地狱红莲在人间绽放。
紧接着,角丽谯素手翻飞间,暗器破空之声骤起。
千枚银针裹挟着凛冽罡气,似寒冬骤雨般穿透虚空,精准没入刀客周身要穴。
那刀客尚未来得及提气运功,便觉周身经脉骤然凝滞,瞳孔中倒映着漫天银芒,喉间发出困兽般的气音。
随着锈迹斑斑的环首刀当啷坠地,他魁梧的身躯竟如秋风中凋零的胡杨,以一种诡异的缓慢姿态向后倾倒,扬起尘埃里最后一声不甘的闷响。
刀客身侧的佝偻老者眸中阴鸷之色骤浓,枯树皮般的面皮抽搐两下,喉头滚动着嘶声迸出:“圣女好手段!只是尊上治下最忌同门相残,您今日这般大开杀戒,就不怕……就不怕总坛刑堂问罪么!”
他干瘪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起青白。
纵使双腿己抖如筛糠,他仍竭力挺首那截竹竿似的身板,妄图用盟规铁律压住眼前这抹肆意的红云。
闻言,角丽谯身形骤凝,绯色裙裾在腥风里翻涌如焰,倒似黄泉路畔招魂的彼岸花。
她以绢帕掩唇轻笑,银铃般的声线裹着冰碴:“笛飞声?你们竟抬这尊神佛来镇我?”
语毕足尖轻旋,绣鞋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血洼,刹那间猩红洇染,步步生莲,却在砖缝间绽开十二瓣修罗绘卷,每道裂痕都似阎罗索命的判笔。
角丽谯指节捏得泛白,血色罗裙在刀光里翻涌如毒焰。
她忽地嗤笑出声,尾音像淬毒的银针刺破凝滞的空气:“十年刀山血海里滚过来,我替他斩断的荆棘都能铺成黄泉路,他可曾分半缕目光给这双染遍仇家血的手?”
话音未落,她己逼至老者面前,刀锋般的目光寸寸刮过对方颤抖的眼睑,“如今你们这些蝼蚁也配提他的名讳?莫不是以为抬出尊阎罗像,就能从我掌心讨得半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