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相府朱漆大门上的封条,血色墨迹在雨水中晕开,像极了嫡姐当日被拖出金銮殿时抓挠留下的指痕。云轻歌撑着青竹伞立在石狮旁,伞骨上缠绕的五彩绳还在滴水——这是从柳如烟腕间解下的,浸过三百药童的解毒血。
"娘亲,有声音。"孩子突然拽紧她的袖角。铜镜碎片在雨中泛起涟漪,映出相府祠堂内的景象:嫡姐披头散发地跪在祖宗牌位前,手中握着半截金钗,正疯狂地刮擦自己的脸。每刮一下,就有青铜色的粉末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溃烂的血肉。
云轻歌的银针穿过门缝。针尾的冰莲东珠在潮湿空气中划出淡蓝轨迹,精准钉在嫡姐后颈的穴位上。可对方只是机械地转过头,露出脖颈处密密麻麻的金针眼——那些针己经被青铜锈蚀,与她的脊椎骨长在了一起。
"你来...看我笑话..."嫡姐的声音像是两片青铜在摩擦。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那个可怖的窟窿:原本嵌着青铜牌的位置,现在盘踞着条蚯蚓大小的青铜蛇,正贪婪地舔舐溃烂的伤口。
祠堂的横梁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当云轻歌踹开摇摇欲坠的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三百个缩小版的青铜棺排列成诡异阵法,每具棺前都摆着个小木牌,刻的竟是云轻歌从小到大的生辰八字!而中央那具被掀开的棺椁里,蜷缩着个与嫡姐容貌相同的少女尸体,心口插着根己经发黑的金针。
"替身蛊..."她终于明白为何嫡姐能活到现在。铜镜碎片突然发烫,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真正的嫡姐早在五岁那年就被相爷炼成了蛊引,而活着的"嫡姐"不过是借尸还魂的傀儡!
嫡姐的狂笑声震得牌位纷纷坠落。她抓起那具少女尸骸,像抱娃娃似的搂在怀里:"爹爹说...用亲妹妹的血肉养蛊...效果最好..."腐烂的手指突然插入尸骸眼眶,抠出颗浑浊的珠子,"你看...这是你七岁那年...我偷走的眼珠..."
孩子猛地捂住嘴。那颗珠子落地碎裂,里面爬出数十条青铜色的细虫,每一条背上都有云轻歌的乳名刻痕!银针暴雨般倾泻而下,却只在虫子周围结成冰莲状的屏障——它们正在啃食冰莲,每吃一口就长大一分。
"祠堂下面...还有好东西..."嫡姐歪着头诡笑。她踹开供桌下的青砖,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腐臭的血气扑面而来,隐约可见下面堆着无数婴孩的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钉着刻有药王谷符文的青铜钉。
云轻歌的鼎印突然灼痛起来。那些骸骨上浮现出淡淡的金光,竟与她血脉产生共鸣——这些都是药王谷弟子的遗孤,被相爷秘密抓来试验人元丹的失败品!最中央那具小小的骸骨腕上,还套着条褪色的五彩绳,正是柳如烟当年编给贴身侍女的式样。
"红袖的...孩子..."嫡姐的指甲刮擦着青铜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那个贱婢...居然怀了爹爹的种..."她突然暴起,青铜化的利爪首取孩子咽喉,"就像你现在怀的这个!"
云轻歌侧身挡下的瞬间,嫡姐的爪子穿透了她左肩。剧痛中她看见对方腕间闪过的青铜铃铛——正是当年挂在药王谷禁地,用来镇压冤魂的法器!银针顺着血脉逆行而上,针尖触及铃铛的刹那,祠堂地面突然浮现出巨大的血色阵法。
"你以为...相府就这么完了?"嫡姐的皮肤开始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青铜铸造的骨架。她心口的小蛇突然膨胀,吐出的信子上卷着块玉牌——正是控制边境大军的虎符!当蛇身完全展开时,云轻歌才看清这不是蛇,而是条微型青铜龙,与皇帝尸身体内钻出的一模一样。
孩子突然将铜镜按在地上。镜面折射的雨光穿透地板,照出更骇人的地下世界:相府地下竟藏着座缩小版的皇城,而"皇宫"位置摆着口青铜巨鼎,鼎中沸腾的血水里,沉浮着半块玉玺和...萧临渊的一缕头发!
"爹爹早就...在王爷体内种下龙蛊..."嫡姐的青铜骨架开始溶解,"只等月圆之夜..."她的声音突然中断,因为那缕头发突然从鼎中飞出,如利箭般穿透了她的眉心。
暴雨中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云轻歌抱着孩子退到廊下时,看见萧临渊的亲兵己经包围了相府。为首的将领捧着的不是兵符,而是个青铜匣子——匣中盛着的,正是从皇帝尸身心脏里挖出的完整玉玺!
"清算才刚刚开始。"萧临渊的声音从雨幕深处传来。他踏着积水走来时,心口的龙鼎图腾正在发光,那些光线穿透雨帘,照出相府围墙上的隐藏符文:每块砖都刻着药童的名字,而缝隙里填着的是他们的骨灰。
嫡姐的残躯突然剧烈抽搐。她爬向那口装着妹妹尸骸的青铜棺,疯狂地用头撞击棺椁:"爹爹答应过...等我炼成不死身...就让我当皇后..."青铜头骨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无数青铜细丝,全部指向云轻歌的腹部——那里正微微散发着与龙鼎图腾同源的金光。
萧临渊的剑气横扫而过。嫡姐的躯体彻底爆裂,飞溅的青铜液体却在空中凝成张巨网,朝三人笼罩下来。孩子手中的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化作十二道青光刺破巨网。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罪证:相爷与北狄的密约、炼制蛊兵的密室、甚至还有...先帝真正的死因记录!
雨势渐歇时,亲兵们己经挖开了祠堂地基。云轻歌望着那些小骸骨被一一取出,每具骸骨心口的青铜钉拔出时,都会发出清越的鸣响——这是药王谷的安魂咒。当最后一具骸骨重见天日时,孩子突然跪下来,胎记金光笼罩着那具最小的尸骨。
"是妹妹..."小家伙仰起脸,金瞳里滚落两行血泪。云轻歌这才发现,那具骸骨的腕骨上,系着条与红袖一模一样的五彩绳...
萧临渊的手按在她肩上。他掌心的玉玺碎片正与地底某处产生共鸣,而亲兵刚刚呈上的密函显示:北狄大军阵前那个戴青铜面具的"萧临渊",心口嵌着的是相爷府上搜出的最后一块假玉玺。
"该收网了。"他碾碎手中的青铜铃铛。当粉末随风飘向边境方向时,云轻歌腹中的金光突然与孩子胎记连成一线——这道光穿透雨后的云层,正好照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那个"萧临渊"的面具应声而裂,露出的竟是...苏清河金色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