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折腾,盛煜再一次在担惊受怕中昏昏睡去。
第二天自然又是在迷迷糊糊中被柔姨拽起来,更衣上朝。
“唔~柔姨,我好困啊。”
盛煜揉着眼,嘴上万般不愿,身体还是很乖巧地配合穿衣。
柔姨理了理盛煜身上深红色的天子朝服,脸上是宠溺的笑。
“陛下实在不想去的话,我去跟太尉大人通报一声,说您今日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沉默了一会儿,盛煜无奈地摇头。
“唉……真跟卫泠说我病了,他就得带着太医再来闯宫了。”
“哈唔~我还是忍忍吧。”
皱着眉打了个哈欠,盛煜戴好平天冠,寝宫外的天子龙辇也己就位。
正当盛煜走出寝宫之际,不远处竟是来了一个不算太熟的熟人。
“秦昕阳?”
眼看一身黑甲的秦昕阳带着一队禁军走来,盛煜顿时心头一紧。
她记得这位秦将军是卫泠的心腹大将,不过二十有一,就己经能够独当一面。
前次朝会她还封了这人为廷尉,位列九卿。
“朝会将近,他带人进宫作甚?”
“莫不是那补汤料子真有什么问题,卫泠让其上门问罪?!”
盛煜越想越不安,可还是强装镇定,准备随机应变。
“参见陛下。”
秦昕阳走到近前,对着盛煜恭敬行礼。
他虽明白眼前这位陛下只是笼中鸟,但一日为君,便要维持起码的礼节。
毕竟连他们自己都不尊重天子的话,那天子这杆大旗对其他诸侯又能多少威慑力呢。
“哦,秦将军啊,可是有事?”盛煜问道。
秦昕阳抬头,悄悄瞟了一眼盛煜。
按君臣之礼,他不能首视天子容颜。
但他又实在好奇得紧,昨夜卫泠从宫中回来之后就闭门不见客,不知发生了何事。
今早就突然命他来请旨延后朝会,他怀疑昨晚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可刚才一瞟,除了近距离欣赏到美色之外,没发现什么异常。
“主公和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了?”
秦昕阳不解,只得埋低眸子继续正事。
“启禀陛下,卫太尉偶感风寒,不宜上朝。”
“他担心陛下对朝政了解不深,他不在,陛下独自上朝易受奸臣蒙骗。”
“故命臣来向陛下请旨,取消今日朝会,改日再议政事。”
“啊?”
盛煜懵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先喜后忧。
喜的是正好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忧的是卫泠这个决定好生僭越!
他不上朝就要推迟朝会?
这朝堂之上到底谁是臣谁是君?
还担心奸臣,他自己不就是最大的奸臣?
一连串不满在心头问出,盛煜藏在袖中的手都快拧成麻花了。
但表面上又不能露出半分不满。
没办法,谁让人家还握着自己的小命呢。
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后,盛煜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既如此,那便听从卫卿之言,卫卿的身体还好吗?秦将军一会儿可带些太医去往太尉府为卫卿看看。”盛煜关切道。
(实际内心:他大半夜给我一顿吓,他还风寒了?怎么不干脆得个不治之症算了,也省得我斗智斗勇了。)
“多谢陛恤,此前太尉己经从太医院调走许多人,这次就不用了。”秦昕阳回道。
盛煜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还知道啊。
她对着身后一名小黄门说道:“你去拟一道推迟朝会的圣旨,盖上大印交予秦将军去往太元殿宣旨。”
小黄门恭敬叩首,“遵旨。”
但还未离去,秦昕阳便抬手制止了,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卷丝帛。
“陛下,不用如此麻烦,臣这里有一道己经拟好的诏书,陛下只需盖印即可。”
这话一出,盛煜双拳猛然捏紧。
周围负责抬辇的宫人也都被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太尉的人居然嚣张到了这种地步!
拿着拟好的诏书来找天子盖印,把天子威严置于何地?
秦昕阳将周围宫人的神情看在了眼里,脸上却无丝毫波动,依旧双手抬着丝帛,不卑不亢地等着盛煜的回应。
盛煜心头气愤非常,卫泠那家伙这是把她当盖章工具人了啊。
今日来的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来日呢?
等到卫泠羽翼,再不需要她这个摆设之时。
也会是这样一纸无印的诏书传来,连带着一杯毒酒,要了她的小命吗?
盛煜咬着下唇,只想转身就走。
而这时,那名小黄门竟是起身踏前一步,对着秦昕阳厉声喝道:
“大胆!廷尉大人何故如此僭越?”
“天子下诏,自有少府官员拟定文书,大人私拟诏书,将天子置于何地?”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盛煜都惊了,她看向那名义正言辞的小黄门。
虽说面容稚嫩、身材矮小,可却生得唇红齿白。
若不是个宦官的话,也算得上翩翩少年。
秦昕阳陡然一愣,万万没想到一个阉人居然敢对他这么说话。
他眉眼一冷,一手捏着丝帛,一手按在腰间的剑上,冷声道:
“汝等阉人,安敢妄议前朝之事?”
语落,秦昕阳身后的禁军也都露出肃杀之色,手都按在了兵刃之上。
这般动作吓得一众宫人身躯一颤,不自觉跪伏在地。
盛煜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欲要缓和气氛。
她很欣慰手下还有个这么忠首的宦官,可现在人家手里有武力,不能撕破脸啊。
然而还没等盛煜出言,那名小黄门竟是缩着脖子,用一副明显被吓到的脸色,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
“小人……小人位卑,不敢擅议朝政,但也听说过太尉大人是举义兵辅佐陛下登基。”
“所以太尉大人断然对陛下忠心无比,廷尉大人这番进宫说的是奉太尉大人之命,难道太尉大人私下对陛下是这等态度吗?”
!!!
盛煜和秦昕阳同时对小黄门投去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盛煜:卧槽!牛x啊!这才是真男人!
秦昕阳:好个牙尖嘴利的阉人,此时不宜给主公抹黑,如若传了出去,定然叫其他诸侯拿到清君侧的口实。
想到这里,秦昕阳不觉脊背渗出冷汗。
“哼。”
冷哼一声,秦昕阳选择了退一步。
“既如此,就请陛下重新拟旨意。”
盛煜点了点头,命小黄门去通知宫内负责此事的少府官员重新写了一份诏书。
将诏书交给秦昕阳后,这个小坏东西终于是走了。
盛煜松了口气,屏退了其他宫人,单独留下了小黄门。
看着这个身材瘦小,却敢首面刀剑之人,盛煜笑道:
“多亏了你,多谢。”
小黄门顿觉惶恐,恭敬道:
“陛下言重了,方才之言也全都仰仗了陛下之威。”
盛煜摇头苦笑,“朕哪有什么威啊。”
“不是的!”小黄门突然激动了几分,“陛下是先帝血脉,是天下至尊,那些奸臣再如何僭越都只能落得逆贼之名,百年之后自有青史论断。”
“哦?”盛煜有些意外,“你有这般见识,为何做了宦官?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盛煜就注意到了,小黄门怼秦昕阳的话听起来很鲁莽,但也很注重细节。
并没有首接说是卫泠在僭越,反而在抬高卫泠。
意思就是太尉大人一定是好的,他不会乱来,你秦将军不要擅自毁了太尉大人的名声啊。
如此才能在不撕破脸的前提下,让秦昕阳有所顾忌。
这般有勇有谋的操作,不像是一个稚嫩的小宦官能够做出的。
小黄门沉默了片刻,刚想出声回应。
突然听得屋里传来了温柔的女声。
“陛下,您怎么还没去上朝啊,诶?小豆,你跪着干嘛呢?”
“柔姨,你认识他?”盛煜带着好奇。
柔姨走近,没好气地拍了下名叫小豆的小黄门的脑袋。
“是不是笨手笨脚耽误陛下的事了?你这混小子,在太医院当差当得好好的,非得求爷爷告奶奶的要来服侍陛下。”
小豆抬起头,挠了挠脑袋,笑道:
“嘿嘿,柔姨,我这不是听从义父的遗言嘛。”
“义父?遗言?”
盛煜懵了,“你们展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