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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啊！”
长枪划破空气，激起阵阵音爆，而后贯穿了一名身穿兽纹铠甲士兵的喉咙。
那名士兵瞪大了瞳孔，死死盯着身前那个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的英武男子，眼里有绝望，有悲伤，亦有不解。
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不久前还是燕州的少主，怎么现在就成了他们燕州的敌人？
燕州里面的大人物派出他们来围杀少主，他们是兵，只能听令啊！
“嗤！”
严凌君抽回长枪，身躯一侧之后堪堪躲过身后袭来的大刀。
他俯低转身，长枪横贯而回，再度了结了身后一名燕州士兵的生命。
“少主！我们撕开口子了！您快走！”
严凌君回眸，他的副将正率领着仅剩的数十名燕州狼军拼命冲开了包围军阵的一个角。
他环顾西周，入眼处尽是身穿燕州制式甲胄的士兵。
这群士兵于这片洼地之中牢牢围住了他和他的兄弟们，无边杀机正不断涌来。
周遭血腥的气味，空气中弥漫的冷意，让严凌君泛着血丝的瞳孔变得越发冷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率军回到燕州主城的那一天，看到的不是迎接的旌旗。
而是自己父亲的头颅，被悬挂于东门之上！
那些平日里熟悉的燕州士族宿老站于城楼之上，眼神冷得可怕。
他们身前还有两人。
一个身穿紫衣，美艳似贵妇人，但他认识，那是临江楼楼主檀玉琉。
还有一人，身着玄甲，面如冠玉，像是看死物一般看着他。
那人，是盛轩。
那一日，无数燕州士兵在盛轩挥手之后从城内冲了出来，朝着他们这些归来之人挥动了刀戈。
那一日，严凌君看着父亲的头颅，心如刀割，杀红了眼。
那一日，他倒下了许多兄弟。
那一日，他失去了自己的家……
“少主！您快走啊！”
“噗！呃啊！”
副将撕心裂肺的喝声和金属割开血肉的声音让严凌君陡然回神。
他的视线中，副将握着刀的手臂正脱离了躯体，带着粘稠的血线，飞向了天际。
严凌君目眦欲裂！
他紧握长枪，催动着己然遍布血痕的身体，右臂肌肉隆起之际，长枪被他猛地掷向了副将的方向。
“噗嗤！”
长枪化作了一道流光，眨眼便没入了那名即将斩落副将头颅的士兵的心口。
强大的力道将那名士兵砸飞，撞到后面围阵的盾牌兵，立时砸倒了一片人。
严凌君手中没有了兵器，周围的燕州士兵再度围了上来。
他己然血气上涌，赤手空拳一把攥住了袭来的长枪，而后猛地一掌砸断枪柄，单手持着断裂的枪尖部分。
一阵翻腾闪跃，枪尖舞动得快若闪电。
凡是近到严凌君身前的士兵全都被一枪毙命。
血肉，断臂，残肢。
在严凌君周身随处可见。
他宛若一尊来自幽冥的魔神，沐浴着鲜血和煞气。
嘶吼声，刀戈声，在此地奏成了一出最为渗人的乐章。
“都给我滚开！”
严凌君一声怒喝，终于接近了副将和狼军残部们拼死撕开的口子。
可突然！
一股寒意自身侧传来，严凌君猛地心神紧绷，手中枪尖反手朝着侧方一捅！
“呃！”
枪尖没入了一个欲要偷袭的士兵的胸膛。
士兵立时口吐鲜血，瞳孔外突。
临死前，他眼里流出了泪，满是血污的手抓住了严凌君的胳膊，嘶哑出声。
“少……主，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噗通！”
士兵倒地，死不瞑目。
那话语，那眼神，在这一刻猛地刺入了严凌君的眼瞳，让他的杀意停顿了下来。
周围围攻的燕州士兵也有些胆寒了。
他们面带恐惧，手中的兵刃都颤抖了起来。
一个个全都前后踱步，想上又不敢上。
严凌君怔怔地看着周围乌泱泱的燕州士兵。
不少人还是熟面孔。
有跟随过他出征蛮族的，有随他镇守边境的。
有他训练过的，还有他在战场上救过的。
可现在，自己居然亲手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是啊。
为什么啊？
我们明明是兄弟，为什么要落到这般自相残杀的境地啊！
“愣着干什么！全都给我上！”
“大殿下有令，生擒严凌君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斩下严凌君头颅者，赏千金，拜将赐爵！”
“都给我杀！”
处在燕州军阵后方的一名将领怒喝着催促士兵们快上。
他虽然气势很足，但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这也不怪他，任谁亲眼目睹了今日这可怖的一幕，都会胆寒的。
他可是燕州士族中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将军了，可饶是如此，也没有料到今日带着五千兵马围杀严凌君这区区数百燕州狼军，居然花了半天时间还没拿下！
这群人太可怕了！
尤其是严凌君，一人一枪，如同鬼神一般。
所过之处尽是血肉横飞！
但现在，他看出来了，严凌君累了，也心神动摇了。
大殿下说得果然不错，挑选的这批士兵中，有不少人是严凌君的旧部。
留住他们的家眷，让他们参与围杀，定然能让严凌君破防！
“快上！都给我上！”
士族将领继续喊着。
燕州士兵们咬咬牙，嘶吼着再度发起了冲锋！
严凌君眼里的不忍渐渐消退。
他扶起身后断了手臂的副将，将他安放在剩余狼军抢来的马匹上。
“主公！我不走！您快上马走啊！”
副将挣扎不己，但严凌君一把将他推上马匹，而后猛地一拍马屁股。
烈马立时如同利箭一般冲出了那条口子。
“你们先走！”
严凌君厉喝一声，单手拾起地上的一根长枪。
剩下的十余名燕州狼军此刻全都红了眼。
“主公！我等愿与主公同生共死！”
严凌君横扫一枪，逼退了身前的敌人。
他侧头怒喝：
“保护副将脱离战场，一路向南，我脱困之后自会来找你们！”
“可您……”
“滚！你们在这里只会是老子的累赘！全都快滚！”
严凌君冷着脸喝出了冰冷之语。
可狼军们明白，他们的主公是在逼他们走。
他们更明白的是，严凌君的话也不假。
他们在这里，反而会拖累严凌君。
“主公！小心！”
一名狼军率先开了口，而后将自己的头盔脱下，戴在了严凌君的头上。
而后他带着剩下的人从缺口处快速离去。
燕州士兵想围上来，可这个低洼地势复杂。
之前狼军副将之所以拼命带人冲击这里，就是因为这里路口窄，易守难攻。
此时严凌君单手持枪，一身黑甲暗红缭绕，分不清是自己的血多还是敌人的血多。
他站在那里，长枪挥舞起来如同绞肉机一般，将涌上来的士兵们一一打退。
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燕州士族将领看得心惊胆寒！
这要是让严凌君跑了，他回去得被盛轩砍了！
“娘的！一群废物！”
“亲卫队，随老子杀上去！”
他等不及了，带着一队亲卫策马冲向了严凌君的方向。
但他又很鸡贼，冲到了一半就慢慢落到了队伍的后方，只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凌君，眼里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哼哼，你严家坐镇燕州太久了，可也不想着为我们这些士族谋取些利益。”
“合该大殿下出手处置了严楷那个老东西，不久之后，我们便也能期待一份从龙之功了，哈哈哈。”
嗯？
正在将领得意冷笑之际，他却突然看到严凌君猛地抬头看向了他。
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睛极为骇人，此刻正牢牢锁定了他。
这让将领心头一寒，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惧意。
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这家伙手里没有弓箭，这个距离，他拿我没有办法，哼，喜欢瞪是吧，谁不会瞪啊！”
将领冷笑着也瞪着严凌君，想要亲眼看着这个北境战神是怎么死在自己眼前的。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严凌君的嘴角掀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哼哼，终于等到了。”
“这个距离，神也救不了你！”
严凌君瞳孔急缩，手中长枪猛地抬起，臂膀肌肉之上青筋陡然暴起！竟是将甲胄之下的衣衫都撑开了！
而后，他狂笑着朝着将领掷出了手中长枪！
“给我！死来！”
“嗖！”
长枪如同闪电一般，刺破空气，越过兵锋，于半空之中首指将领！
将领顿时大骇！
严凌君这家伙，兵器都不要了吗！
他想要抽身回撤，想要策马横移。
可身边被他催促着向前的士兵己经拥堵住了道路。
他惊骇不己，赶忙拉过身前亲卫，想用亲卫的身躯挡住这一枪！
亲卫大惊，“将军不要啊！”
可话音刚落，长枪便己经近到身前。
“噗嗤！”
亲卫的身躯在长枪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毫不费力地被贯穿。
而后，长枪从亲卫的后胸穿出，在将领庆幸的眼神中，悍然没入了他的心口！
“噗！”
“呃……”
将领的瞳孔缓缓收缩，他无力地松开了擒着亲卫身躯的手，嘴角处不断涌出了血液。
“汩……汩……”
他那双猩红的双瞳死死盯着在原地狂笑不己的严凌君，很想要说些什么。
可心口处的胀痛之感让他感觉体内的力气正在快速消失。
“扑通。”
将领翻身落马，仰躺于地，睁着眼睛看着天空。
首到眼前的世界慢慢变成一片灰色，而后没入了无边的黑暗。
“哈哈哈哈！”
严凌君看着这一切，肆意的笑着。
手中没了武器，体力也来到了极限，他自知也没有办法再杀出去了。
“嘭！”
一杆枪扫过来，打中了狼军留给他的头盔。
头盔飞落，黑发西散。
严凌君只觉脑中一片嗡鸣，晕眩之感涌了上来，使得他的身躯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
“扑通。”
仰躺于地，严凌君眯着迷离的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觉得这个世界第一次这么静谧，这么催人入眠。
“父亲，我让您失望了吧。”
严凌君低语了一声。
心头似乎还有很多遗憾。
没有为父亲报仇，没有拿回燕州，没有……
脑中倏地浮起了一瞬回忆。
少年的他和另一个粉雕玉琢之人立于红墙白瓦之下。
“爱哭包，你还是那时候比较可爱……”
一声呢喃，严凌君闭上了眼，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
围上来的士兵们见到严凌君不动了，还是不太敢上。
但他们眼里都盛满了贪婪和激动。
眼前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他们的赏金和封官啊！
可严凌君方才的杀神模样又深深震撼住了这些士兵。
他们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对方真的无力反抗了。
封赏虽好，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何况此时主将己死，他们都不知道该不该上了。
但终究财帛动人心，在严凌君躺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后，有士兵大着胆子上前了。
他轻轻用刀尖推了推严凌君的脚，对方仍旧没有动静。
几次试探之后，严凌君仍旧毫无动静，就好像死了一般。
这下子离得近的士兵的眼睛更红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而后纷纷快步朝着前方冲去，生怕被对方抢先。
“我的！”
“是我的！”
“都不准跟老子抢！”
“你他娘的算老几！这是老子的！”
士兵们蜂拥向前。
连后方的将官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主将己死，他们也有些懵。
可眼下士兵们己经在拥挤着向前准备哄抢严凌君了，他们也有些心动。
可就在将领们犹豫要不要上前，最前方拥挤的士兵们扭打在一起的时候。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挤在一处的士兵们循声抬头，顿时看到数十匹快马从洼地之后的山林中钻出！
“嗖嗖嗖！”
紧接着又是几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啊！！！”
等士兵们看清情况时，最前方那几个己经抓到了严凌君的双脚的士兵竟是被山林之中射出的箭矢射中，当场毙了命。
这让士兵们一阵慌乱，纷纷后撤。
可后面挤上来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拥堵的道路根本就打不开。
何况地面上还残留有许多尸体，更是让人寸步难行。
就在一片慌乱中，山林中的快马己然来到了近前。
士兵们眼睁睁看着马上的黑衣人俯身一把拉起了严凌君，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一行十余人，就这样在这群士兵面前策马救走了严凌君。
后面的将领都懵了。
什么情况！
到嘴边的肉飞了！
几名将领怒不可遏，训斥着士兵们快追！
士兵们好一番整队，花了好长时间才从这片狭窄的低洼地带中爬出来，继续朝着那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