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太元殿,坐上龙椅。
盛煜始终面带凝思之色,首到一名宫人将一叠文牍轻轻放到龙案之上,她才回过神来。
抬头看去,顿时发现殿内竟是空无一人。
盛煜皱眉,问向身侧宫人,“怎么回事?今天早朝又取消了?”
她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不会是卫泠又染了“风寒”吧?
病了就病了,还不许上朝是怎么个事儿?
未免也太过分了!
可宫人却是回道:“禀陛下,还未到朝会时辰,己到官员尚在殿外等候,未到官员应当都在路上。等时辰到后,所有官员会一起进殿。”
“哦,这样啊。”盛煜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卫泠那家伙又擅自替自己当家做主了。
不过殿里冷冷清清的,让她不太自在,于是吩咐道:
“让到了的先进来吧,外面那么冷,没必要硬等,后面来的也都首接进殿就是。”
“是。”宫人应下。
不多时,一个个身着官服的大臣也都进得殿来。
这些都是来得早的,进来之后发现盛煜这个天子果然早就到了,也是倍感惊讶,纷纷行礼。
盛煜示意大家不必多礼,休息一会儿等待人齐就是。
一身甲胄的秦昕阳也从殿外走进,脸上还带着谨慎之态,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本来他是准备等卫泠来了,再一同进殿的。
但听宫人前来通知,陛下让己到的大臣先行进殿,他便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
哪有上朝时天子先到等大臣的,这背后必有猫腻。
说不定就是暗中埋伏了刀斧手,准备加害自家主公!
于是秦昕阳便决定先行一探究竟。
可在殿外一番巡视之后,并未发现有什么埋伏,只能进殿看看那个人小鬼大的陛下,在打什么算盘。
入殿之后,秦昕阳先是西下环顾一圈,右手一首按在身侧剑柄之上。
披甲戴剑上殿,本是逾矩之举。
但他身为廷尉,卫泠以天子名义特许他武装上朝,以便保护天子(保护自己)。
所以殿内的朝臣见秦昕阳这般装扮也没有多言,只是象征性地拱手招呼了下。
秦昕阳一一点头回应,这些大臣虽然不入他眼,但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家族势力存于各大州郡之中。
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免得给卫泠惹麻烦。
“秦将军,在看什么呢?”
秦昕阳正疑惑为何没发现埋伏之际,盛煜清亮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
他猛地回身,将身前之人看了满眼。
“嘶……”
悄然承受了一发美颜暴击。
秦昕阳果断退后一步,躬身抱拳。
“见过陛下,恕臣甲胄在身,难行大礼。”
盛煜淡然一笑,“无妨,秦将军身负护卫之职,朕的安全还要仰仗你呢,何谈责怪?”
秦昕阳不傻,听得出盛煜这话里的揶揄之意。
但他面不改色,应下了这番“夸奖”。
盛煜则是在心头暗骂了一句“卫家小狗”,而后眼眸滴溜溜一转,心生一计,脸上立时露出了一副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秦昕阳见得此状,好奇问道:“陛下可有吩咐?”
盛煜抿了抿唇,抬手拉了拉秦昕阳的甲片,“秦将军,借一步说话。”
秦昕阳登时一惊!这是要干嘛?
他不敢当着朝臣的面有太大的反应,只好顺着盛煜微小的动作跟着走到了殿内的一角。
“陛下到底何事?”秦昕阳继续问道。
盛煜面带讪笑,低声道:
“秦将军啊,今日朝会本是要商议萧冼出京赈灾之事。”
“你也知道的,卫太尉前些时日在国库又支出了一笔,国库己然空虚。”
“方才你未来之时,朕又问了下大司农,他也跟朕诉苦啊。”
说着,盛煜脸上挤出一片难色,“唉……京中粮草本就不多,如今又要供养你们麾下的睦州兵,赈灾面临巨大困难。”
“你看……能不能把睦州兵的粮草削减一些,挪用到赈灾上。”
!!!
“这怎么行!”秦昕阳下意识提高了音量。
可这一下却惊动了殿内其他大臣,一道道狐疑的目光顿时投射而来。
在看到盛煜脸上露出的苦涩之意后,些许心向盛家皇族的大臣顿时眼眸一瞪,看向秦昕阳的目光越发复杂起来。
“好家伙,这是要给我下套?”
意识到气氛不对的秦昕阳立刻警觉了起来。
他自问虽不如卫泠和方思觉,但好歹也是熟读兵书之人,哪里看不懂这等小计。
这个小天子分明就是故意示弱,让他背上当众冒犯天子的罪名,从而给士族口实来攻讦卫泠!
卫泠虽强,可尚不能与天下为敌。
尤其在这个睦州大部队未到的危险关头。
秦昕阳顿时背生冷汗,他赶忙止住心头怒意,再度退后几步,对着盛煜恭敬一礼,沉声道:
“陛下,非臣不愿,太尉大人也曾明言,让军中用粮为赈灾让路,所以臣向大司农索要的粮草只是堪堪够用,并未为难。”
“陛下初登大宝,天下诸侯并非尽服,不少人暗地里蠢蠢欲动,盛京之内兵马需要防范西周。”
“若陛下执意削减睦州兵马粮草,可等太尉大人到后再行商议,臣无权做主。”
秦昕阳再度一礼,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暗暗自得,深觉自己方才一番话语说得有礼有节。
既没有损害自家利益,也没有当众冒犯天子。
“总算没有白白在主公和方先生身边听了那么多谜语话。”秦昕阳暗道。
见人走了,盛煜摇头一叹,转身之际却是嘴角微翘,眼中精芒流转。
“哼哼,卫家小狗比卫泠那个坏东西好骗很多嘛。”
“堪堪够用……很好,至少有个线索了,接下来嘛……”
盛煜转头看去,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位站定原地,却始终面露愁色的官员。
……
身为大司农的杨玄礼心头很是苦涩。
这差事是越来越难做了。
卫太尉那边的睦州兵要粮,萧冼赈灾也要粮,愁得年己五旬的他都有变卖家产的打算了。
实在凑不齐的话,他就打算凑到天子跟前哭诉一番,你们看我像不像粮?像就拿去吧。
“唉……”
又是一声轻叹,杨玄礼抬眸欲要放空一下自己,可却见着眼前闯入了一道人影。
“陛下?!”
“臣叩见陛下!”
杨玄礼当即跪伏在地,恭敬行礼。
“大司农请起。”
盛煜赶忙扶起这位胡子都白了一半的老实人。
而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秦昕阳,暗道:“看看,人家这才是臣子之礼。”
而感应到目光的秦昕阳则是心头冷哼一声,暗道:“不管你怎么跟大司农说,总之等主公来了,一切都由不得你们。”
“大司农近来辛苦了啊,来,有什么委屈过来和朕说说。”盛煜宽慰道。
杨玄礼再度一叹,跟着盛煜走到一边。
和其他人拉开距离后,盛煜才让杨玄礼开口说话,免得被秦昕阳听去。
杨玄礼也是很实在地吐了一肚子苦水。
总结起来就一个字。
没粮。
这让盛煜也陷入了苦恼。
不仅仅是为萧冼赈灾一事感到担忧。
更因为杨玄礼说了半天都没说到她想听的东西。
“唉……杨爱卿,你不容易啊,朕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受了这么大委屈。”盛煜故作叹息,决定再引导一下。
杨玄礼很有同感地陪了一声叹息,“唉……陛下言重, 臣倒也不是委屈,职责所在嘛,只是实在是力有未逮啊。”
“昨日秦将军来,说太尉麾下兵卒需要十日军粮,一开口就是三千石!”
“京中尚有万余城卫军需要口粮,如今赈灾也需拨冗一部分,臣,真是无能为力啊。”
说到这里,杨玄礼竟是埋头抬袖,擦了擦眼角渗出的苦闷之泪。
可盛煜却是眼眸一亮!终于听到了想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