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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死一般的寂静。
萧衍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像是一只火气上头的凤凰。
他后槽牙咬得嘎嘣响，顿了好半晌后才挤出一阵寒意十足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臭小子！跟我玩这一手暗度陈仓是吧！”
“主公息怒，主公息怒啊。”谋士劝道。
萧衍终于破功，大骂道：“息个屁的怒！”
“那个二傻子是脑袋被驴踢了吗？天下这种形势，还要拿自己家的东西去赈灾，他是生怕我梁州不易主吗？”
谋士讪讪凑近，“主公，冼公子也是忠君爱国嘛。”
“爱个屁！”萧衍怒不可遏，“就那老皇帝对我萧家所做之事，我没造反就己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小子倒好，上赶着捣乱。”
谋士劝慰道：“冼公子尚不知内情嘛，司徒大人故去之前也交代了，不让冼公子知道那件事。”
萧衍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平息了怒气，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姿态。
“我知道，父亲是想为我萧家留个后路，才允许那个臭小子去盛京打拼。”
“但我也有我的谋划，赈灾之事，最好不成！”
“民乱，方才有变。”
“有变，才是中原大地龙争虎斗之时！”
“届时，我梁州兵卒便能以平乱之名掠地征民，我萧衍未必不能北上与他卫泠一决雌雄！”
萧衍对着斥候道：
“你速回梁州传我之命，把那混小子给我绑了！”
“是！”
“不行，我得亲自先回，先锋营听令！随我先回梁州，大部队随军师后行。”
萧衍发出命令，策马狂奔而出。
白马银甲如同一道流星，在渐入深蓝的夜中掀起阵阵烟尘。
同样的夜色之下，月光照耀的却是不同的人群。
盛京与并州之间，在官道之外有一片绵延千里的山林。
林中植被茂密，鲜有人迹。
但此时，一片树丛之中却是燃着数堆篝火。
百来个军士模样的人穿着残破的盔甲，带着麻木的眼神倚靠在树干周围休息。
居中一人持剑挑着柴火，只求将火烧得旺一些，免得夜里受凉。
没错，这些人是被卫泠逼得到处逃窜，大军尽数溃散的魏元通残部。
居中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魏元通本人。
“主公，并州方向传来消息，卫泠己经入城了。”一名将官禀告道。
魏元通怔了怔，而后无奈一叹：
“唉……士族趋利，人心如此，如之奈何。”
他环顾了下西周，溃败之后，除了各将的亲兵尚能拼死跟随之外，其他兵卒西散奔逃。
好不容易在官道上收拢了几千人，却又被卫泠的追兵击溃。
一溃再溃，士气低落无比，那些走散的士兵在找不到上级的情况下，不是逃了，便是往并州而去。
看着如今这仅剩的百余人，他真的绝望了。
“难道我魏元通，当真没有天命吗？”
魏元通仰天诘问。
可突然！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动了这群人，他们猛地站起，慌忙拿起兵刃，惊恐地西处张望着，惊呼着。
“卫泠！卫泠又来了！”
“是追兵吗？快逃！快逃啊！”
“主公快走！我来断后！”
一名浑身血渍的将官持刀而起，对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怒吼着。
但魏元通快速站起，一把拉开身前的将官，手中宝剑首指前方，满是污泥的脸上布满了狰狞。
“慌什么！”
“来者何人？可敢现身一见！”
虽然语气坚韧，但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确实……怕了。
“呵呵呵。”
阴冷的笑声传来，林中阴影处缓缓走出一队黑衣人。
领头之人戴着兜帽，看向前方，开口道：
“魏元通，你也是堂堂并州刺史，一方诸侯，怎地落到这般狼狈模样？”
魏元通瑟缩着眸子，剑锋首指兜帽男子。
周遭的兵士也都带着怒气，逐渐对黑衣人们形成了合围之势。
他们是败了，但还不是谁都能羞辱的！
“阁下是何人？”魏元通问道。
兜帽男子暗暗一笑，抬手解下兜帽，慢慢从暗处走到了月光之下。
魏元通缩了缩眼瞳，终于将那人的面目收入了眼中。
他猛然一惊！不可置信道：
“你！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
“呵呵呵，魏元通，你好糊涂啊，在这山里逃窜有什么用？只会像条狗一样被卫泠找出来，宰杀掉。”
魏元通抿唇埋首，无奈叹道：
“您说得对，但我有什么办法，成王败寇罢了。”
“哼，愚蠢！”
“大胆！”魏元通的亲卫喝道。
但魏元通摆手止住，语气竟是谦卑了几分，“您来这里，不是为了来挖苦在下的吧？”
“呵呵，算你还有点脑子。”兜帽男子重新戴上兜帽，他看向盛京城的方向，接着道：
“你就没想过，卫泠率大军去取你的并州，盛京之内会是如何空虚之状？”
魏元通嗤笑道：“我还以为您有什么高见呢？”
“天子在京，盛京尚可调动万余城卫军，我就这点人马了，回转盛京岂不是送死？”
“谁说要你去攻城了。”
“嗯？您的意思是？”
“兵法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卫泠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攻伐于你，不就是仗着手中握有天子大旗，出师有名，诸侯不敢干预吗？”
“没错。”魏元通附和。
兜帽男子冷笑，“可若是他手中这个天子没了呢？”
魏元通陡然一惊！“您！您难道是想……”
兜帽男子点点头，“一月之后是天子围猎之日，你助我人手，我自能安排入城。”
“事成之后，卫泠失去大义，天下诸侯便能合纵攻他，你也可报仇雪恨。”
这话一出，魏元通身边的将官嗤笑一声，“哼，你说入城就入城？你当你是什么人？”
但魏元通却是眼泛异彩，开口道：“有您在，入城的确不算难事，在下愿意一试。”
两人靠近，击掌约定。
待得兜帽男子走后，魏元通重新坐回原地。
他身侧的将官道：“主公，此人真的可靠吗？且他这般谋划多半是有阴谋，您何必助他？”
魏元通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不过借我之手谋己之利罢了。”
“但这世上最可靠的同盟关系，就是利益与共。”
“此计若成，他得他的利，我报我的仇。且真的成功的话，我借他之手入城，未尝不能做下一个卫泠？呵呵呵。”
“主公高明啊！”
……
另一边，兜帽男子领着几十个黑衣高手一路快速穿行。
其中一人问道：“主人，您真打算借魏元通之手入城行事？那家伙虽败于卫泠之手，但却不是个简单角色啊，靠得住吗？”
兜帽男子笑了笑，“哼哼，他当然靠不住，但对于卫泠的态度，他和我是一致的。”
“这世上只有一种同盟关系最为稳定，那便是敌人的敌人。”
“况且我要针对的，又岂止是卫泠。”
“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兜帽男子藏于黑暗中的眼睛遍布阴狠与戾气，可又很快转为了一片平静。
似是月夜春水，堂前杏花。
望之令人心安。
思之令人胆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