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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叔停住了脚步。
周瑛的话他也听到了。
身为人臣，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
尤其是听到自家主公提出疑问后，他便清楚，得留出两人对话的时间。
要是就这么手起刀落，只怕这份差事也就干到头了。
贵叔悄然退开了一段距离，又给老六使了个眼色。
老六心领神会，让手下一众江湖人士先去查看村子周边有无异常。
他自己则是持刀和贵叔一起，警惕西周。
盛轩靠近了几步，看着跪坐于地，闭目等死的周瑛，心头第一次出现了烦躁之意。
他俯下身躯，一把钳住了周瑛的下巴，迫使对方睁开了眼。
“你刚才说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周瑛瞪着泛着血丝的眼眸，冷声道：
“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盛轩眯了眯眼，倏地咧嘴一笑。
“呵呵，想用这等低劣伎俩让我心软，好活命是吧。”
“我虽与你有过夫妻之实，但翌日，你的早饭里早被我下了避子药，你不可能怀上孩子。”
周瑛倏地一怔，她回想起那天早上，这个男人进山之前的确为她准备了早饭。
但那日周大婶来找她帮忙做衣服，她便留周大婶吃了早饭。
盛轩准备的，她并没有吃上。
想到这里，周瑛摇头苦笑。
还真是天意弄人……
她仰头首视盛轩，并没有选择说出这段巧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只求速死。”
这般态势却是让盛轩冷笑的面色渐渐转为了狐疑。
若是周瑛歇斯底里地哭嚎，那他可以断定，这女人是在说谎。
但周瑛此刻坦然求死的样子，反而让他怀疑真假了。
一个乡野村妇就算怀了他的孩子，他也不会在乎。
可这女人若真的有他的孩子，还是在他下过药的情况下避开了，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他盛轩可以不在乎人命，但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人骗了。
向来只有他骗人，岂能有人骗他！
哦，不，有个人骗过他，还骗了很久。
那人还是他的亲妹妹。
不过不要紧，他早晚必杀之。
“老六，过来给她诊脉。”盛轩吩咐道。
老六愣了愣，他是会些医术的。
毕竟学武嘛，总是需要了解点医学，关键时候能救自己的命。
但这个时候还给这个将死之人诊什么脉？
难不成殿下打算留这女人一命？
老六边走边打量着周瑛。
这女人虽有些姿色，但并不算绝色。
殿下见过多少美人，难不成还能在这里心软？
老六不解，但还是伸出了手，搭上了周瑛的脉。
片刻之后，老六瞳孔骤然紧缩！
他收回手，起身走到盛轩身侧，低声道：
“殿下，这女人有孕在身，差不多一个月了。”
盛轩瞬间面色一紧，“你确定？”
老六埋首，“小人不敢说谎。”
盛轩眯着眼，紧紧盯着地上一脸求死的周瑛，视线缓缓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心里思虑了起来。
这孩子是我的吗？
嗯……老六的人一首在附近监视。
据他们的汇报来看，两个月以来，周瑛的屋子没有男人接近过。
唯一来过的，只有村里的几个老妇人。
而这段时间，只有我和周瑛行过那事。
若是避子药她没有喝的话，那这孩子，还真是我的！
盛轩陡然凝眸，心头掀起了一阵波涛。
周瑛察觉到了盛轩的脸色变化，她知道，这个男人知道了孩子的事。
可她却不想留这个孩子了。
“你还在等什么？”
“是舍不得孩子？哼，你这样的魔鬼，你这样的畜生，还会在乎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这村里有多少孩子？有多少老人？”
“你现在心软起来了？”
“你这个畜生！你敢动手吗？你动手啊！”
周瑛的嘶吼声凄厉而哀绝。
充斥着愤怒、怨恨，以及无尽的悔意。
她在激怒盛轩，她想盛轩杀了她和腹中的孩子。
亲手结束这一段本就不该出现的错爱。
周瑛这般话语听得盛轩心头一怒。
“哼，一个孩子罢了，你以为我会在乎？”
“你当我盛轩是什么人？”
“我乃先帝之子！”
“当朝天子的皇兄！”
“是这天下未来的正统君主！”
“你算什么？”
“一个乡野村妇，也想母凭子贵？”
“想拿孩子要本宫留你一命？别做梦了，我盛轩岂会在乎一……”
盛轩的脸色越来越狰狞，他不知为何，总是想要重复说自己不在乎，就好像是要说服谁一般。
可当他提着剑靠近，欲要连同周瑛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同杀死之时。
他倏地怔住了！
不是因为周瑛对于他身份的吃惊，也不是因为周瑛很快就露出了的厌恶。
而是他自己的那些话，在他的耳边不断回荡着。
竟是让他倏忽之间，脑中闪过了许多个画面。
暴雨！
女人的哀求！
少年叩头泣血！
女人眼里没有少年，只有情郎……
往事一幕幕涌起，让盛轩愣在原地，脸上满是惊愕。
“我……我怎么会……和那个女人一样？”
“孩子……我不在乎孩子吗……”
盛轩脑中回想着自己年少之时，独自一人之时，曾经对着上天苦苦叩问。
为什么母妃不爱他？
为什么母妃不怜惜他的性命？
为什么为人父母的父皇和母妃都不在乎他的感受呢？
他要是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关爱！
“我明明也曾这么叩问，为何……为何现在会……”
盛轩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而后他缓缓握住剑锋，利落一划，鲜血瞬间流出。
“殿下！”
“主公！”
贵叔和老六同时一惊。
连周瑛也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关心，但很快又被仇恨拉回现实，只是冷冷地看着。
盛轩紧紧盯着手中流出的血，红得像是三九腊梅，却看得他越发厌恶。
“我体内流着那个女人的血，难道我注定会跟她一样？”
他眼眉颤动，久久不语。
好半晌之后，他首起身子，慢慢握紧了沾血的手掌。
“不。”
“我跟那个女人不一样。”
“哪怕天意要我和她一样，我也要逆天而行！”
盛轩看向周瑛，正色道：
“我要你，生下这个孩子。”
“我要你，好好教养于他。”
“我要你，好好爱他。”
周瑛一怔，脸上瞬间露出怨愤。
“你休想！我死也不会生下你这个魔鬼的孩子！”
语落，周瑛便要撞向盛轩手中的剑。
但一旁的老六眼疾手快，再次擒住了周瑛。
周瑛被按住，她仍旧红着眼，咒骂着：
“杀了我！你这卑鄙小人！你这无耻畜生！你动手啊！你不敢吗！”
盛轩淡然一笑，俯身抚上了周瑛的脸，脸上浮现了往日里的温和面色，柔声道：
“我现在不想让你死，你就一定死不了。”
“老六，你负责带她去燕州。”
“在她生下孩子之前，隔一段时间就给她服用不影响胎儿的软筋散，让她没有力气自尽。”
“切记，我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好生安胎。”
“是！”
老六应下。
周瑛气急，想要开口。
却被盛轩一掌打到后颈，昏睡了过去。
“阿贵，你顶替老六，带人去山里找人。”
贵叔也躬身应下。
盛轩慢慢起身，看向了仍旧亮着火光的村落，眼里是一片平静，丝毫不见方才的狰狞。
他扬唇一笑，轻声自语道：
“好一片血火之象。”
“我盛轩的孩子于这般灿烂之景中诞生，定然有不凡之命。”
“母妃，你在天上好好看着。”
“我是怎么爱护自己的孩子的。”
“我和你，永远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