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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
林菀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看到苏扶楹进来，她那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阿楹…”
她极其虚弱地伸出手。
苏扶楹扑到床边，紧紧握住那冰冷的手，声音哽咽：“我在…我在……”
林菀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回握住苏扶楹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不甘，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阿楹…我的孩子…好疼……”
“别怕…别怕…太医在……”
苏扶楹用力擦掉眼泪，用尽全身力气才对林菀扯出一个笑容，“林姐姐，孩子…还会有的！你要坚持住！”
林菀的手指猛地收紧，渐渐阖上的双眼中带着滔天的恨意，“…池边…石头…好…好滑…她们…她们……”
她没能说完，涌出一口鲜血，那只紧紧抓着苏扶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林姐姐——！！！”
苏扶楹双眼瞬间变得猩红。
孩子！又是孩子！
前世，她腹中的骨肉也在冰冷的雪地里化为血水。
是谁对林菀下的手……
王瑶筝还是谢宝珠！
亦或是……两人联手？！
苏扶楹抱着林菀尚有余温却己毫无生气的身体，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菀嫔娘娘薨了！”
耳畔是宫人慌乱的啼哭。
苏扶楹僵在地上，死死盯着林菀那张再无生气的脸，下一瞬，她将林菀轻轻放下，为她整理好凌乱的鬓发和染血的衣襟，随后站起身，出了内殿。
“陛下！”
苏扶楹跪在萧翎面前，用力磕了下去，“菀嫔娘娘并非失足落水！她怀胎七月，行动谨慎，怎会轻易踩滑？”
“臣妾恳请陛下彻查！为菀嫔娘娘和她腹中枉死的孩儿讨回公道！”
萧翎坐在榻上，眉头紧锁。
他自然知道林菀落水有蹊跷，他也知道，幕后之人无非是王皇后或者谢贵妃。
但是……
王皇后脸色微沉的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凤眸带着威压落在苏扶楹弯曲的脊背上，“苏昭仪可得慎言，菀嫔贵为一宫之主，又怀有龙嗣，谁敢害她？”
谢宝珠抚着鬓发上的冷玉，讽刺的道，“本宫可听说，今日是你约了菀嫔在御花园赏花，为何你迟迟未到呢？说不定……”
“好了！”萧翎沉声打断了谢宝珠的话。
空气凝固。
萧翎沉默了片刻，薄唇微启，“菀嫔福薄。”
“楹儿，”萧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帝王的不容置疑，“菀嫔之事，朕亦痛心。”
“宫人看护不力，朕自会严惩。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苏扶楹，“无凭无据，岂能妄加揣测？朕知你与菀嫔情深，但莫要因悲痛失了分寸。”
他的目光往内殿扫了眼，站起身对王皇后道，“厚葬吧。”
说完，萧翎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恭送陛下！”
王皇后带着众妃嫔三三两两离开。
苏扶楹缓缓站起身，转身，挺首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出了听雪殿。
——
毓秀宫寝殿。
苏扶楹独自坐在黑暗中，没有点灯。
窗外清清冷冷的月光照进来，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白日里林菀的血，仿佛还粘在她的指间。
她抬头望着窗外隐在黑云中的残月，嗤笑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重来一世，她为何还会对萧翎抱有不该有的期待呢。
可怜巴巴的感激，愚蠢又可笑的动摇……
太傅的嫡孙女，右相的掌上明珠。
王、谢两家的枝叶盘踞于朝堂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萧翎眼里，林菀和她腹中孩子的命，不过是平衡前朝后宫势力的棋子！
“咔哒。” 熟悉的窗棂轻响。
一道玄色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入室内。
谢彧来了。
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气，他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阴影里，沉默地看着苏扶楹。
“娘娘。” 他开口，声音低沉，“情深不寿，这深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和真心。”
苏扶楹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
谢彧皱了皱眉，他向前走了两步，语气依旧生硬，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微臣早说过，想活下去，就得比谁都狠！林菀自己蠢，对宫人不加防范，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旁人！”
苏扶楹猛地转过头，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谢彧！”
她的声音嘶哑，“善良没有罪！有罪的是王皇后！是谢贵妃！是她们身后的势力！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还有……”冷血无情的萧翎！
看到苏扶楹眼角滚落的泪珠，谢彧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来，“右相，他欠兰家的，微臣会一笔一笔跟他算清楚。娘娘…别冲动行事坏了微臣计划！”
看着谢彧那双在黑暗中清冷孤寂，翻涌着厉色的眼眸，苏扶楹微微一怔。
“今日多谢大人救下衡九章。”苏扶楹目光越过谢彧，神色平静，“天色己晚，大人回去歇息吧。”
谢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身影一晃，再次消失在窗口的黑暗中。
寝殿重归死寂。
苏扶楹站起身，嘴角轻轻勾起。
王瑶筝不是最看重那个位置吗？
谢宝珠不是最怕别人动摇她的宠爱吗？
那就…送她们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梦！
——
半月后。
苏扶楹以“心绪不宁”为由，让太医来请平安脉。
诊脉时，她状似无意地提及其他妃嫔是否也因天气逐渐炎热而精神倦怠。
太医絮絮叨叨的将各个妃嫔请脉情况说了个大概。
在听到王皇后近几日食欲不佳，疲乏嗜睡时，苏扶楹轻轻笑了起来。
十日后。
王皇后晨起梳妆时，突然对着金盆干呕不止。
太医匆匆赶到鸾凤殿。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您有喜了——！”
皇后有孕的“喜讯”，瞬间传遍整个后宫。
毓秀宫内。
苏扶楹听着宫人的禀报，神色平静。
鱼饵，己经撒下。
接下来，就等着那条最沉不住气的“鱼”上钩了。
萧翎，这一次，王、谢两家，你会选择哪一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