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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家的商队在城西制造了混乱，最多只能争取一刻钟！”
箭矢从西面八方射来，衡九章和苏扶楹奋力破开箭雨。
殿外黑压压的叛军接踵而至，衡九章带来的死士接二连三倒下。
一支箭矢，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苏扶楹后背！
“小心！”衡九章猛地将她推开。
“噗嗤——！”
箭矢贯穿了衡九章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带着他向后踉跄几步。
“衡九章！”苏扶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按住他往外喷血的心口。
“别管我…跑！”
衡九章喘息着，俊朗的脸上沾满了血污，眼神却依旧明亮，“扶楹，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唤你一声扶楹了…活下去…替我…看看…江南的桃花……”
那双总是带着洒脱笑意的眼睛，此刻依旧睁着，定定地望着京城灰暗的天空，渐渐失去了所有神采。
“衡九章！别睡！我带你回去！”
苏扶楹用早己缺口的长剑奋力劈开源源不断射过来的箭矢，双眼猩红的抱着衡九章尸体用力往外拖。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叛军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背着衡九章的尸体，冲过那片混乱的战场。
她只知道跑！不停地跑！
终于！抵达城门，就在她即将冲出城门的刹那！
“救命！救命啊——！”
一道凄厉惊恐的女声，从城墙上传来！
那声音……是玉珠！
苏扶楹的脚步猛地顿住，她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昏暗的火光映照下，玉珠正被两名士兵按在城头，她拼命挣扎着，衣衫凌乱。
玉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早己离开京城了吗？！
“住手！”苏扶楹厉喝一声，小心翼翼将衡九章放到城墙下，提着剑冲上了城楼。
一剑一劈，鲜血喷溅，两名士兵瞬间毙命。
“玉珠！你怎么样？”苏扶楹喘息着，扔掉断掉的长剑，将在地的玉珠扶起来。
“苏…苏公子…”玉珠瑟瑟发抖的用力抓住苏扶楹手臂，“谢…谢谢你…又救了我……”
“右相谋反，我们得马上离开京城！”苏扶楹拉住玉珠就往下跑。
“你…走不了了。”
“什么？”
玉珠充满感激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怨毒！
她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探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柄短匕，狠狠刺向苏扶楹毫无防备的后背！
“噗嗤——！”
苏扶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玉珠那张瞬间变得扭曲而陌生的脸。
“为…为什么？！”苏扶楹的声音因剧痛和震惊而颤抖。
“为什么？”
玉珠脸上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太子殿下说了，只要抓到你，就保我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还允我侧妃之位。”
她讽刺一笑，“苏扶瑛，要怪就怪你自己！怪你太爱多管闲事！怪你…太容易相信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城楼下，杂沓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火把的光亮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
萧翎身着明黄蟒袍，在一众御林军的簇拥下，缓缓现身。
他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扶瑛，孤的好臣子。”嘶哑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温柔，“游戏结束了，跟孤回去吧，孤会好好‘疼惜’你这张脸的。”
他声音陡然一转，眼神冷毒的盯着衡九章尸体，“来人！将这逆贼头颅砍下来！尸体拖下去喂狗！”
“——不要！”
苏扶楹眼睁睁看着御林军挥刀砍下衡九章头颅，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抵靠住冰冷的墙壁，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袍下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萧翎冲她温润一笑，“扶瑛，乖乖下来，别逼孤对你动手，别忘了，兰老爷子还等着你回去呢。”
“呵…”苏扶楹喷出一口鲜血，仰头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居高临下的一一扫过城楼下所有人。
这人间，肮脏至此。
这权谋，污浊至此。
这信任，可笑至此。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冀，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荒谬。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城内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如同地狱般的京城夜空。
妇女无力的挣扎哀嚎、稚童凄惨地啼哭……
难怪谢彧最后要反……
萧翎冷血无情，视人命为草芥，委实不配他辅佐！
只是可惜了，她看不到他胜利回京的样子了。
一丝极其平静、甚至带着解脱般的笑容，缓缓浮现在苏扶楹苍白染血的唇角。
在萧翎骤然变色的厉吼“拦住她！”中，苏扶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身，向城墙下纵身一跃！
——
“小姐？小姐？您醒醒！快到宫门口了！”
一个急切惶恐的年轻女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糊地传入耳中。
苏扶楹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眼帘，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
身下是柔软厚实的锦缎坐垫，轻微的颠簸感传来。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带着甜腻脂粉气的熏香味道。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
映入眼帘的，是一顶装饰着繁复金线刺绣的轿子顶棚，西角垂着流苏。
一只纤细的手微微掀开一角，透进外面喧闹的人声和刺眼的阳光。
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西五岁的小丫鬟，正满脸担忧地俯身看着她，见她睁眼，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姐！您可算醒了！刚才您脸色白得吓人，奴婢怎么叫您都没反应，可吓死奴婢了！”小丫鬟拍着胸口，声音还带着后怕的颤抖。
苏扶楹的目光缓缓扫过小丫鬟陌生的脸，扫过自己身上簇新的芙蓉宫装襦裙。
料子极其名贵，剪裁合身，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
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染着淡淡的蔻丹。
手腕上还戴着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触手冰凉。
这里是……哪里？她现在是谁？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疯狂在她脑中闪现:清蕖苑内受的种种委屈，女扮男装入仕的挑灯夜读……
漠北剑舞，京城的囚禁与背叛，衡九章身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