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彧……他是特意过来送药的?
木箱被打翻在地,看到地上熟悉的白瓷瓶,苏扶楹握住手腕上的红痕僵硬在原地。
根据这一世的记忆,她和谢彧并无私交,他为何屡屡帮自己?
转而想到他知晓她故意受寒避宠,苏扶楹神色不由一沉。
谢彧在查她。
他深夜潜入,当真只为送药?
这一世的谢彧太清冷正首了,对比前两世,现在的他,才真正让人捉摸不透。
苏扶楹缓缓走到窗边,手腕上被萧翎触碰过的恶心感似乎又翻涌上来,胃里一阵痉挛。
承宠侍寝……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悄然攀上她的心尖。
既然这具身体在这深宫之中注定要成为工具,为何不能由她自己来选择第一次的归属?
与其白白便宜了萧翎,不如……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谢彧离开的方向,衣襟上似乎还残留着冷冽雪松香。
一丝奇异的热度,毫无预兆地窜上苏扶楹的脸颊。
她猛地甩甩头,将那荒谬的念头压下去,心湖却己被彻底搅乱。
……
半月后,万寿节。
太和殿内,萧翎和王瑶筝高坐主位,宽大的龙凤呈祥屏风将朝臣与嫔妃分隔开。
苏扶楹一身素雅却不失庄重的月白流仙裙,静坐于妃嫔末席之中,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
龙椅上的萧翎志得意满,王瑶筝气色仍显虚弱,但妆容华贵,笑容端方。
谢宝珠解了禁足,盛装出席,艳光西射,眼神却如同毒蛇般时不时扫过苏扶楹和皇后。
众臣子说完贺词,轮到后宫妃嫔献艺贺寿。
殿内歌舞曼妙,丝竹悦耳。
“臣妾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福泽绵长。”
苏扶楹款款出列,声音清越,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手中并无乐器,只捧着一柄尚未出鞘的长剑。
“苏美人要献何艺?”萧翎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臣妾幼时曾习得粗浅剑舞,愿为陛下舞剑助兴。”苏扶楹微微垂首。
舞剑?
妃嫔献艺多是柔美歌舞,剑舞倒是少见,众人皆露出好奇之色。
萧翎大手一挥,“允!”
隔着屏风,苏扶楹快速扫了眼对面那道银白身影,深吸一口气,手腕轻抖!
“锵——!”
一声清越剑吟,长剑出鞘,剑光如水,映亮了她清冷的眉眼。
身随剑走,起势如青松迎风,沉静内敛,旋即,剑光陡然大盛,如同惊鸿乍起!
月白的广袖随着她流畅的身姿翻飞,时而飘逸灵动,时而迅捷凌厉。
剑意清冷孤绝,仿佛大漠寒霜……
“好!好!好!”萧翎眼中痴迷更甚。
王皇后眼神微凝,目光带着审视落在苏扶楹身上。
“贱人!”谢宝珠暗暗唾骂一句,脸色难看的别过眼。
殿内左侧角落,一身深青官袍、银发束得一丝不苟的谢彧,原本低垂的眼眸骤然抬起。
他紧紧盯着场中那抹月白的身影,看着她手中不断翻飞的剑光,自嘲一笑。
他亲手教她防身剑术,她却用来讨好另一个男人……
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按着心口闷哼一声,垂下了眼。
就在这时!
“啊——!!”一声惊呼从妃嫔席中传来!
菀嫔双手死死捂住隆起的小腹,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身体痛苦地蜷缩在座位上,身下的锦垫己然洇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血!菀嫔娘娘见红了!”
“太医!快传太医!”
殿内瞬间乱成一团。
萧翎也变了脸色,疾步将菀嫔揽入怀中。
苏扶楹收剑走过去,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随着周围的芙蓉香一起钻进她鼻腔中。
是麝香!
“别动她!”
苏扶楹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宫女,伸手探向菀嫔的脉搏,同时厉声道:“快!把那盆牡丹搬走!所有人退开!开窗通风!菀嫔娘娘是闻了混在花香里的麝香!”
她动作迅捷,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混乱的人群下意识地听从了她的指挥。
牡丹被迅速搬离,窗户洞开,冷风灌入,冲散了那甜腻的香气。
太医被御林军提着赶到,一番紧急施针用药,菀嫔痛苦的呻吟才渐渐平息。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下的出血暂时止住了。
“幸…幸得麝香被发现及时,若再晚片刻,龙胎…恐难保全!”太医擦着冷汗,心有余悸地向萧翎回禀。
萧翎看向苏扶楹的眼神更加炽热,“楹儿,你救了朕的皇子!朕定当重赏!”
王皇后看着苏扶楹,眼神极其复杂。
她方才……竟能如此迅速地辨别出麝香?
苏扶楹低垂着头,“臣妾不敢居功,只是侥幸察觉异样。菀嫔娘娘吉人天相,龙嗣自有天佑。”
竟然有人敢谋害皇嗣,萧翎震怒,下令严查,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后宫。
——
听雪殿。
菀嫔虚弱地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
殿内只有她和苏扶楹两人。
“今日…多谢妹妹救命之恩。”
菀嫔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苏扶楹微凉的手,“若非妹妹…我与我儿,恐怕……”她眼中泛起泪光。
看着菀嫔的样子,苏扶楹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在雪地里失去的那个孩子。
她反握住菀嫔的手,“娘娘言重了,娘娘福泽深厚,定会平安诞下麟儿。”
“会平安吗……”
菀嫔有些绝望的看着自己肚子,随即用力抓住苏扶楹手臂,“妹妹大恩,今日救我,亦是得罪了那背后之人。我林氏出身不高,在朝中仅有些微末之力。若妹妹不弃……”
她紧紧盯着苏扶楹的眼睛,“妹妹可愿,同我结为姐妹,在这深宫中,互相帮扶?”
看着菀嫔恳切又带着一丝哀求的目光,苏扶楹轻轻点头,用力地回握住了菀嫔冰凉的手,“娘娘若不嫌臣妾位卑力弱…”
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臣妾愿与娘娘,同舟共济。”
……
月色清冷。
苏扶楹独自走在回玉春轩的宫道上,夜风吹起她月白的裙袂,脑海中浮现出太和殿上,谢彧那双翻涌着苦涩的眼眸。
只是舞个剑…谢彧为何会那样看着她?
难不成…他想起什么了?
那盆牡丹…是谢宝珠的手笔?
还是…王瑶筝借刀杀人的又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