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是在琉璃碎屑般的晨曦中醒来的。他身下压着半截断裂的镇魂碑,掌心嵌进发簪的银丝缠枝纹路里——那是苏清柔最后一世用桃木削成的,此刻正渗出淡青色的灵液,将方圆十丈的废墟染成初春新芽的色泽。
残垣遗香
焦土中钻出嫩紫色的花苞,细看竟是苏清柔最爱的九转还魂草。叶尘踉跄着撑起身子,发现每株灵草根部都缠绕着青铜镜碎片,那些本该充满戾气的残片此刻温顺如露珠,折射着朝阳在虚空书写《太玄经》的残章。当他试图触碰最近的花苞时,身后传来泥土翻动的簌簌声。
种花人
三十步外的断崖边,素白衣袂正在翻涌的朝霞中起伏。栽种灵花的女子发间别着枯枝,枯枝末端却绽放着冰晶似的六瓣花——那是太玄门灭门那夜,苏清柔在护山大阵里催生的"刹那芳华"。当风掀起她的广袖时,叶尘瞳孔骤缩:女子皓腕内侧的镜纹泛着青铜色,却比历代掌门的印记浅淡许多,像是被人刻意拭去过。
"清..."他的喉咙被某种禁制扼住,银白道纹在颈间亮起警示的辉光。种花女子忽然转头,面容笼着薄雾般的晨曦,唯有耳垂两点朱砂痣清晰可见——那位置与苏清柔当年被种下情蛊的伤口完全重合。
刹那轮回
女子指尖的灵土突然化作星砂洒落,叶尘腰间的发簪自主飞入她手中。当枯枝与发簪相触的刹那,八百年前的记忆幻象轰然降临:苏清柔在轮回井畔折下桃枝,将毕生修为凝成发簪。"若重逢时我己成陌路..."她的残影在星砂中轻笑,"就让这枯木逢春吧。"
现实中的枯枝突然疯长,眨眼间在断崖上铺就十里桃林。每朵桃花的花蕊都是微缩的青铜镜,映照出不同时空的碎片:有叶尘在第七世抱着苏清柔的尸身坠入焚天炉,有第三千次轮回里两人在俗世茶楼听雨,甚至闪现出尚未发生的画面——穿嫁衣的女子在镜阵中转身,盖头下滴落银白色的血。
雾隐玄机
"公子认得这花么?"种花人的声音带着山泉浸石的清冷,指尖抚过叶尘颈间的银白道纹。那些纹路突然暴起,在她手背灼出焦痕,却渗出与发簪相同的青色灵液。叶尘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发现镜纹下的脉搏跳动着双重频率——一重如常人,另一重却是青铜镜运转时的机械震颤。
朝阳突然被黑云吞噬,桃林尽数枯萎。女子在消散的雾气中退后三步,衣袖翻飞间露出锁骨处新烙的掌门印——那本该属于叶尘的暗金纹路,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银蓝色。她将发簪抛还给叶尘时,百里外的荒墟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声音穿透云层震落青铜镜雨。
残镜余晖
叶尘追到断崖边时,只拾得半片染血的襁褓。血渍在朝阳下显现出星图轨迹,正是青铜镜最后碎裂时的运行路线。怀中的发簪突然烫如烙铁,在他掌心刻下新的谶言:【破晓时播种的人,将在暮色里收割真相】
当他回首望去,那种花女子竟出现在桃林尽头的青铜门下。她的雾霭面容此刻清晰了几分,眼角多出两道血泪纹路——那是苏清柔在第西百次轮回时,为封印初代残魂自毁双目留下的印记。风送来她破碎的传音:"等...婴孩...啼哭...七..."话音未落,整片桃林突然沙化,每粒沙砾都裹着青铜镜的腥气。
曙光陷阱
叶尘蹲身捻起一撮桃木砂,砂砾在他银白道纹中重组成微缩的掌门殿模型。当模型正厅的青铜镜转向东方时,晨曦突然具象成金箭,将他手中的发簪钉入地面。发簪裂开的缝隙里渗出淡金色髓液,逐渐凝成初代掌门的面容,那腐烂的嘴唇正反复开合着苏清柔最后一世的口型。
"小心黎明。"叶尘猛然悟出这句唇语的真意,银白道纹瞬间裹住全身。几乎同时,种花女子消散处的虚空裂开镜渊,九百九十九道折射的晨光化作囚笼,每根光柱都浮现着苏清柔不同轮回时濒死的画面。
朝暮同辉
发簪突然自主飞入镜渊,在光之囚笼中央绽放出夜幕。当星辰与朝阳同时在天空闪耀时,叶尘看见种花女子站在昼夜交界处,脚下踩着两具尸体——一具是银白道纹尽碎的自己,另一具竟是尚未长大的女婴。
"这就是你要的曙光。"女子的声音突然与苏清柔完全重合,腕间的镜纹渗出青铜色血液。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刺破镜渊时,她的身形如朝露般消散,唯有染血的桃木发簪坠落在叶尘脚边,簪头新刻着婴孩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