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底部的废弃小屋散发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蔚躺在由破木板临时拼凑的"床"上,苍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凯特琳跪在她身边,手指轻轻拨开蔚被汗水浸湿的红色刘海——触手所及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
"坚持住..."凯特琳咬着嘴唇重新检查绷带,原本洁白的纱布己经被渗出的组织液染成浑浊的黄色。她摸向蔚的颈动脉,过快的心跳透过指尖传来,像只受困的小鸟。
屋外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凯特琳瞬间绷紧身体,抓过靠在墙边的狙击枪。透过破碎的窗户,她只看到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祖安底城的黑夜浓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沙沙...沙沙..."
某种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凯特琳的食指扣在扳机上,枪管随着声源缓缓移动。当那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时,她差点扣下扳机——首到月光照出那张布满紫色瘤状物的脸。
"站住!"她的呵斥在寂静中格外尖锐。
来人停下脚步,颤抖的手指掀开兜帽。破碎的镜片后,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屋内:"那是...蔚,对吗?"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管,每个词都带着气音,"她父亲...救过我的命。"
凯特琳的枪口纹丝不动。借着月光,她看清了男人脖子上溃烂的皮肤和扭曲变形的指关节——典型的微光成瘾晚期症状。
"这里的医生可不好找。"男人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痰,"但我可以帮你。"
狙击枪的准星始终锁定着他的眉心。凯特琳的目光在男人蔚之间来回扫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最终,蔚一声痛苦的呻吟让她做出了决定。
"带路。"她简短地说,枪口微微下移,"但记住——"冰冷的蓝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任何可疑举动,我都会打爆你的头。"
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转身走向更深的黑暗。
凯特琳端着步枪,谨慎地跟在佝偻男人身后。脚下的地面逐渐变得松软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腐朽气息。当他们穿过一片扭曲的金属栅栏时,眼前的景象让凯特琳的呼吸为之一滞——
无数荧光菌菇在黑暗中摇曳,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在这些菌菇丛中,歪歪斜斜地搭建着数十个用废铁和塑料布拼凑的窝棚。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游荡的身影:他们或佝偻或匍匐,皮肤上布满与引路人相似的紫色瘤块,在菌菇的蓝光映照下如同行走的噩梦。
"沙沙...沙沙..."
窝棚区的居民们察觉到了陌生人的到来,缓缓围拢过来。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溃烂的手掌,手指间滴落着蓝色黏液。凯特琳的食指不自觉地扣上扳机,却听到前面的男人沙哑地说:
"别管他们。"他加快了些脚步,斗篷下摆扫过地面发出簌簌声响,"他们只是...想要止痛药。"
凯特琳紧抿着嘴唇,目光扫过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有个女人怀抱着婴儿——如果那团长满瘤块的肉团还能称为婴儿的话;另一个男人脖子上挂着锈蚀的执法官徽章,空洞的眼窝里爬满了菌丝。他们沉默地伸出双手,仿佛在进行某种无言的乞讨。
穿过这片活地狱后,前方出现了一座用废弃储气罐改造的小屋。罐体表面爬满发光的苔藓,只在腰部位置开了一个方形小口,透出昏黄的灯光。
两人刚站定,小口里就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症状。"
凯特琳迟疑了一瞬:"钝器伤、感染。"
小口"砰"地关上,里面传来瓶罐碰撞的声响。身旁的男人低声解释:"他帮这里的人治病...做药。"他指了指自己脸上最大的那个瘤块,"用这个。"
凯特琳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微光?为什么你要用这种害人的东西?"
男人局促地扯了扯兜帽,溃烂的手指绞在一起:"你...不明白。"他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当年在矿洞...我们都想当...大人物..."
小口再次打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给钱。"里面的声音说。
凯特琳摸索着身上的口袋——除了步枪和几发子弹外空空如也。她咬了咬牙,利落地退出弹匣,将这把精工打造的执法官步枪塞进了小口。
片刻后,一包用油纸包裹的药剂被推了出来。凯特琳有些欣慰地看着男人说:"我们走吧...蔚看见老朋友...肯定很开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当凯特琳看向他时,发现这个佝偻的男人正拼命把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
"不...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样子。"溃烂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脸颊,"告诉她...我很遗憾。"
凯特琳突然上前一步,给了这个陌生人一个拥抱。她闻到对方身上腐朽与药剂混合的气味,感受到斗篷下消瘦颤抖的身体。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当她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窝棚区的居民们依然沉默地伸着手,荧光菌菇在他们脚下摇曳,像一片蓝色的海洋。而前方,等待她的是生死未卜的蔚,和这条看不到尽头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