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议会大楼依然灯火通明。维克托拄着黄铜拐杖,拐杖在走廊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在那扇熟悉的橡木门前停下,抬起苍白的手指,却在即将叩门时犹豫了一瞬。
"请进。"门内传来杰斯疲惫却依然清朗的声音。
维克托推开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咖啡香气。杰斯·塔利斯正伏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褐色发梢垂落在前额,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响,甚至没空抬头。
"海克斯宝石的失窃案...有进展了吗?"维克托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嘶哑,他下意识握紧了拐杖顶端的球形把手。
杰斯的笔尖停顿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马可斯队长说他正在追查。"钢笔继续在文件上舞动,"己经确定犯罪嫌疑人了,是祖安那边的野火帮。"
实验室的消毒水气味还残留在维克托的白大褂上,与这间充斥着羊皮纸和墨水味的办公室格格不入。他灰蓝色的眼睛扫过墙上崭新的议员肖像——画中的杰斯意气风发,与眼前这个眉头紧锁的男人判若两人。
"你...己经很久没有去实验室了。"维克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要害。
钢笔终于停了下来。杰斯抬起头,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当他看清维克托苍白如纸的脸色时,议员式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抱歉,维克托。"他放下钢笔,指节上的墨水渍清晰可见,"可最近议会的事情太多了。"起身时,他下意识揉了揉酸痛的后颈,"那些民生提案,预算审批...都拖不得。"
窗外的蒸汽管道突然喷出一阵白雾,映得维克托的脸色更加惨白。他消瘦的手指在拐杖上收紧,指节泛出不健康的青白色。
"那我们的实验怎么办?"他向前迈了一步,左腿的机械支架发出细微的嗡鸣,"转化方程式还需要调试,能量矩阵——"
"来得及的。"杰斯快步绕过办公桌,温热的手掌落在维克托单薄的肩膀上。他这才发现好友的肩胛骨己经硌手,"等我处理完手头上这几个提案,我保证。"
维克托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他闻到了杰斯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道——那曾经是实验室里焊锡与机油的气息。
"...好。"最终他只吐出这一个字,转身时拐杖在地毯上陷出深深的凹痕。
杰斯望着那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注意到维克托的白大褂后摆沾着一块新鲜的血渍。他张了张嘴,却最终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呼唤。
门外,维克托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停下。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当手帕移开时,上面绽放着刺目的鲜红。他望着手帕怔了片刻,随后机械地将其塞回口袋,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向电梯。
黄铜拐杖的声响渐渐远去,如同一个正在倒计时的时钟。电梯门关闭的瞬间,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悄然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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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斯家的客厅里,壁炉的火光在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苦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是他妻子出门前留下的。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马可斯站在沙发旁,指节发白地攥着警用配枪,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的女儿——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正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搭着彩色积木。而在她对面,希尔科正优雅地单膝跪地,苍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红色积木,轻轻放在塔尖。
"爸爸!"小女孩抬头,天真地笑着,"这位叔叔在陪我玩!"
马可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他死死盯着希尔科,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专注地陪着孩子搭积木,仿佛只是一个和善的访客。而在客厅两侧,希尔科的两个手下正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个擦拭着匕首,另一个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马可斯家的相册。
"你来这里做什么。"马可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希尔科没有立刻回答。他轻轻推了推积木塔,让它微微摇晃,引得小女孩咯咯笑起来。
"最近我有很多烦心事,"希尔科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睡觉,"比如凯德......"
"凯德与我无关!"马可斯猛地打断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他的女儿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马可斯立刻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宝贝,爸爸在和叔叔谈事情。"
希尔科微微挑眉,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像是蛇盯上了猎物。
"那蔚呢?"他慢条斯理地问,"我亲爱的队长,你如何解释蔚回到祖安了呢?"
马可斯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他绷紧下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我不知道什么蔚。"
希尔科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金发。女孩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肩膀。
"那我的手下看到的蔚和一个女执法官......"希尔科歪了歪头,"难不成是骗我的?"
马可斯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凯特琳!"
希尔科满意地眯起眼睛,手指轻轻一推——
"哗啦!"
积木塔轰然倒塌。小女孩"啊"地叫了一声,小嘴撅了起来。
"喔,真是一个不小心的意外。"希尔科故作遗憾地说,但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两个手下也立刻站了起来。
当他们经过马可斯身边时,希尔科微微侧头,嘴唇几乎贴上了马可斯的耳朵:"做好你的事,"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让马可斯如坠冰窟,"别再让我失望了。"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马可斯站在原地,双腿发软,首到女儿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他才如梦初醒般冲过去,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
他的手臂颤抖得厉害,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耳膜。小女孩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回抱住他:"爸爸,你怎么了?"
马可斯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进女儿柔软的金发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己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