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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尔特沃夫的中心广场在这一天失去了往日的喧嚣。
晨曦刚刚爬上钟楼尖顶时，第一束白玫瑰就悄然出现在了执法官总部台阶上。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等到正午时分，整个广场己经变成了一片白色的花海。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像是无数双含泪的眼睛。
纺织厂的女工们带来了手工编织的黑纱，轻轻覆盖在格雷森队长的铜像上。她们记得这位女士如何在深夜亲自押送克扣工资的厂主归案。花店老板默默摆出一篮篮雪白的铃兰——那是格雷森生前最爱的花。几个戴着工程师徽章的年轻人跪在地上，用齿轮和发条拼出"正义永存"的字样。
广场中央的喷泉停止了欢快的奔涌，池水被换成了静默的黑色。水面上漂浮着数百盏蜡烛折成的小船，每艘船上都刻着日期——那是格雷森经手的案件中，受害者重获新生的日子。一位老妇人颤抖着将最后一艘放入水中，船身写着"我的孙女，获救于格雷森队长之手"。
正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整座城市陷入了奇异的静止。炼金路灯自动调暗了亮度，连穿梭不停的空中缆车都暂时停运。广场西周的建筑上，每一扇窗户都垂下了黑黄相间的布幔——那是执法官的标志色。人们自发地手捧蜡烛站立，没有人组织，但队伍却整齐得令人心碎。
最令人动容的是那些沉默的执法官们。他们脱下制式头盔抱在胸前，露出泛红的眼眶。有些心虚的马可斯站在队伍最前方，他的制服一尘不染，但握拳的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在他身后，新招募的执法官们举着格雷森亲手设计的队旗——上面还留着她在最后一次会议上不小心沾上的墨水印。
当钟声的余韵完全消散时，人群中突然响起轻轻的哼唱。那是皮尔特沃夫古老的安魂曲调，渐渐地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歌声并不整齐，有些地方甚至带着哽咽的停顿，但这恰恰让整个仪式显得更加神圣而真挚。
花海中的一张照片被晚风吹起。那是格雷森难得的生活照——她穿着便装，在执法官培训学院的毕业典礼上开怀大笑。照片在空中翻转了几下，最终轻轻落在喷泉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崭新的徽章，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给永远的老师，来自第47期全体学员"
马库斯和林奇站在执法官总部二楼的露台上，远远望着广场上那片沉默的花海。晨风卷着花瓣从他们脚边掠过，马库斯下意识伸手想接住一片，却在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缩回了手——那抹白色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眶发酸。
"记得她刚调来总部那天吗？"马库斯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穿得像个银行职员，却把三个闹事的混混揍得哭爹喊娘。"他试图挤出个笑容，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像灌了铅。
林奇没有回答。这个平日最严厉、最唠叨的老教官此刻只是死死盯着广场中央的铜像。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制服第三颗纽扣——那是去年格雷森亲手给他缝回去的。
马库斯清了清嗓子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格雷森时，她正弯腰给新来的小警员系领带，晨光把她鬓角的白发照得闪闪发亮。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抱怨咖啡太苦之类的蠢话。
林奇突然深深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太重了，重得马库斯感觉胸口被狠狠撞了一下。他抬起手想拍拍老搭档的肩，却在半空停顿了片刻——林奇挺得笔首的背影此刻竟有些佝偻，制服后领处露出的一截皮肤苍白得可怕。
最终那只手还是轻轻落在了林奇肩上。马库斯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正在微微颤抖，像绷到极限的弓弦。广场上的歌声隐约飘来，是那首格雷森总在结案后哼唱的小调。林奇猛地转身走向室内，带起的风掀落了露台上的值班日志。马库斯弯腰捡起时，看见最新一页的签名栏里，格雷森秀丽的字迹旁边空着一块——那本该是林奇签字的地方。
他把日志轻轻放回桌上，金属警徽磕碰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了很久，久到马库斯以为会永远响下去。
马库斯推开执法官总部的大门，冰冷的晨风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他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突然定格在广场边缘——凯特琳·吉拉曼恩正独自倚着石柱，那身崭新的执法官学员制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单薄。这位向来优雅得体的贵族小姐此刻正死死攥着胸前的徽章，肩膀无声地颤抖着，泪水不断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
"见鬼......"马库斯低声咒骂，喉结上下滚动。他粗暴地揉了揉发酸的鼻梁，指节用力到泛白。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做作的咳嗽声。
"啊，马库斯！正找你呢！"霍斯卡尔议员迈着夸张的步伐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花瓣上，发出令人不适的挤压声。他完全没注意到马库斯阴沉的表情，自顾自地挥舞着镶金手杖："祖安那群渣滓真是越来越——"
"您有什么事？"马库斯生硬地打断，视线仍停留在凯特琳身上。少女正用袖口狠狠擦着眼睛，这个不优雅的动作让她看起来终于像个二十出头的普通姑娘。
霍斯卡尔凑近了些，马库斯闻到他身上刺鼻的古龙水味。"议会全票通过了边境管制新规！"议员得意地压低声音，"那些下水道老鼠再也不能——"
"所以？"马库斯猛地转头，吓得议员后退半步。
"咳咳...这个..."霍斯卡尔整了整领结，突然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经议会决议，请您重新出任执法官队长一职。"他故意提高音量，引得附近几个市民侧目。
马库斯眯起眼睛。议员又神秘兮兮地贴到他耳边："您知道吗？是马可斯那小子把格雷森女士的...呃...遗体带回来的。"湿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单枪匹马从祖安带回来的！真是前途无量啊......"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马库斯头上。他盯着霍斯卡尔虚伪的笑脸，突然注意到对方领针上崭新的海克斯宝石——那种诡异的蓝色，和今早情报处送来的祖安爆炸案报告里的描述一模一样。
"遗体状态如何？"马库斯突然问道。
"啊？"议员一愣，"当、当然要尽快下葬...那么惨烈的......"
马库斯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格雷森送他的怀表。他的拇指在空荡荡的皮带扣上，突然想起昨天验尸官欲言又止的表情。单枪匹马从暴乱的祖安带回遗体？除非......
广场上的钟声突然敲响，惊起一群白鸽。马库斯望着羽毛纷飞中凯特琳挺首的背影，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心底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