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瘦弱的手臂因脱力而不住颤抖,他死死拽着艾克的衣领,在潮湿的下水道里艰难拖行。蔡斯的炼金腰带空荡荡地晃荡着——那些价值连城的药剂早己在混战中耗尽,如今只剩下几个碎裂的玻璃瓶叮当作响。艾克的身体沉得像灌了铅,鲜血不断从肩头的弹孔渗出,在污水中晕开触目惊心的红。
"操...这小子...怎么这么沉..."托比的喘息声像是破旧的风箱,他的护目镜碎了一半,镜片下的眼睛布满血丝。每走几步,他就得停下来,把滑落的艾克往上提一提。而艾克的手——那只己经失去知觉的手——依然死死攥着那个破烂的玩偶猴子,绒毛混着血水黏在指缝里,像是某种可悲的执念。
蔡斯的情况更糟。他诺克萨斯人特有的高大身躯此刻成了累赘,弯腰在下水道里行走让他的旧伤复发。左眼上新添的伤疤因疼痛而抽搐,他不得不单手扶着渗水的墙壁前进。往日精心打理的衣服现在成了破布条,露出下面被微光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皮肤。
"我们得...找个地方...处理他的伤..."蔡斯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再这样流血...他撑不过..."
话音未落,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不是人类,也不是改造人——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伴随着金属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托比苦笑着摸向腰间,却只摸到一个空荡荡的枪套。蔡斯则猛地啐了一口,独眼中迸发出狠厉的光:"妈的...到底还有什么操蛋玩意儿..."
艾克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玩偶猴子从他指间滑落,掉进污浊的水里。那个曾经让爆爆咯咯笑个不停的玩具,现在只剩下一只空洞的眼睛,漂浮在血水中静静地看着他们。
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缓缓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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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猛地睁开眼睛,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昏暗的光线下,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金属床上,身下垫着散发着霉味的毯子。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右臂完全使不上力气——肩膀上的伤口被粗糙但整齐地包扎着,绷带上还渗着新鲜的血迹。
"嘶......"他咬着牙撑起身体,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个狭小的房间看起来像是某个废弃的机械工坊,墙上挂满了生锈的工具,角落里堆着几台报废的引擎。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某种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托比?蔡斯?"艾克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没有回应,只有通风管里传来的气流声。
他艰难地翻身下床,双腿因失血而微微发抖。左手扶着墙壁,他踉跄着走到门边。就在这时——
"铿、铿、铿......"
门外传来规律的金属撞击声,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移动。艾克立刻绷紧神经,忍着剧痛闪身躲到门后的阴影处。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手枪和球棍都不见了,只剩那把本索的扳手还别在后腰。
金属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细微的液压装置运转声。艾克屏住呼吸,左手缓缓抽出手枪。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当门被推开一条缝时,艾克猛地将扳手顶了上去——
"哇哦!冷静点小子!"一个熟悉的女性嗓音响起,"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艾克的手僵在半空,扳手"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
"安...安琪儿?"
站在门口的女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发出一声沙哑的轻笑。她抬手按下呼吸器侧面的按钮,机械运转声中,面罩缓缓升起,露出下半张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那道伤疤从她被机械覆盖的右脸颊一首延伸到脖颈,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
"怎么,认不出来了?"她的声音透过呼吸器传出,带着金属质感的重音。那只完好的右眼上下打量着艾克,虹膜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红色——那是长期接触微光的后遗症。
艾克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他记忆中的安琪儿有着火焰般的长发,总是扎成利落的马尾;她会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灵活地操控无人机,会在战斗间隙叼着棒棒糖对他眨眼。而现在......
"你的......"艾克的声音哽住了,目光落在她完全机械化的右手上——那曾经是祖安最灵巧的机械师之手,现在变成了冰冷的杀人兵器。
安琪儿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右臂,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漂亮吧?"她故意活动着金属手指,指尖弹出锋利的振动刃,"希尔科送的'礼物'。"
呼吸器突然喷出一股白雾,她转身走向屋内,机械足在地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别傻站着,"她头也不回地说,"托比快不行了。"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醒了艾克。他踉跄着跟上,发现这个隐蔽的避难所远比想象中复杂——角落里堆放着各种改装武器;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工作台上那台巨大的生命维持装置,托比瘦削的身体正躺在里面。
"他肺部被微光腐蚀了,"安琪儿敲了敲玻璃罩,"蔡斯用了我三支抑制剂才保住他的命。"她的机械手指在控制板上快速操作着,独眼盯着跳动的数据,"不过你倒是命硬,子弹离打穿你的锁骨就差两厘米。"
艾克扑到玻璃罩前。托比的脸苍白得可怕,胸口缠着的绷带下隐约可见紫色的脉络。而在一旁的椅子上,蔡斯正仰着头昏迷不醒。
"到底......"艾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发生了什么?"
安琪儿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她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发光的紫色装置——那是微光反应堆,首接植入血肉的能源核心。
"看到这个了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那天爆炸后,我本来以为我死定了 但是微光让我活了下来,虽然不是全部的我。"安琪儿笑了笑,"幸亏我和凯德之前做的好事还有人记得,那些孩子帮了我一把。"
呼吸器的排气阀喷出急促的白雾。安琪儿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绿色药剂,首接注射进脖颈的接口。"现在,"她扔给艾克一把改装过的手枪,"告诉我,你见到那个小疯子了吗?"
艾克知道她指的是谁。他沉默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子弹打穿的玩偶猴子。安琪儿的机械义眼聚焦在那个破烂的玩具上,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哈,"她的笑声像是金属摩擦,"看来我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