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阴阳相隔
朱叶缓缓由雾气凝聚身形,出现在城市上空。
手臂上被乔青璃打到的伤口迟迟不肯愈合,甚至还隐隐又要扩散的迹象。
朱叶面无表情的看着行人,找准某个偏僻小道里的目标,直接俯身向下——
枯骨一般的手,仅用一瞬洞穿了男人的心口。
可却不见丝毫血液涌出,反而朱叶的身形愈发完整细腻,像是吸收了血后变得更加强悍。
眼看看回忆里没什么,朱叶恍惚间顺着那股血味,恍然间,她想起了一些让她已经模糊的记忆片段。
——
朱叶越想越不甘心,最后硬是偷跑出了戏班,靠着自己磕磕绊绊不远万里,到了京城。
可是和想象中的荣华富贵不同,朱叶朝人问起朱景的名字,却没得到过任何消息。
就好像对方从未来过京城,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朱叶朝人问起老太监的事,形容了长相容貌后,才终于有个人给了线索。
“你说李太监啊?他那人可怪得很,就喜欢找点漂亮的少年……”
“反正几天玩死一个都是常态了,你打听这个干嘛?“”
李太监的名声不好,京城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
等朱叶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府上,却只能站在街边远远看着那道辉煌矗立的大门。
华丽大气,光是看着就让人呆呆站在那里,哪怕是伸手去摸都精贵得很。
仅仅只是这几天,她在京城见识到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繁华。
朱叶下定决心要找人,可刚一抬脚,就见到有两个家丁抬着一团恰似人形白布走了出来,然后随意的扔在一旁的草车上。
她心中一跳,还是忍不住凑过去。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猛然窜到鼻尖,被风吹起的白布下,是一张狰狞恐怖的陌生面容。
“啊!”
她惊叫一声,吓得止不住后退,甚至差点摔倒。
可旁人走过去,倒是见怪不怪,都懒得多看两眼,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
“慌什么,每个月都有尸体送出来,你新来的?”
街边的乞丐瞧着朱叶的反应觉得有趣,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听着对方稀松平常的口吻,朱叶心跳的越来越快。
她只得强装镇定,点头时又努力将后背挺得笔直,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惊奇。
朱叶试图说出点什么,可大脑空白了半天,最后只浮现出弟弟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毫无生气的景象。
“……那这些尸体会被送去哪里?”她下意识追问。
而后就听见乞丐理所当然的回答,“乱葬岗喽。”
她几乎是浑浑噩噩的跑了出来,顺着路问人,一直到了荒郊野岭。
天下起了雨,云阴沉的盘在天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山路湿滑,朱叶一点点向上走,呼吸急促连带着心跳愈发变快。
直到她走到路的尽头,看见无数尸体堆在坑里,被吓得手脚发软差点摔下去。
“小景……”
她不自觉呢喃,视线飞快从那些尸体上掠过。
朱叶不敢看得仔细,却又强迫视线细细看清每一张脸。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抬起都像是顶着一块巨石,手控制不住发起抖,又不得不伸过去揭开那些白布。
“啊!”
一条蛆虫爬到了她手上,吓得朱叶连忙挥手躲开。
她本能向后几步,随即脚下柔软的异样触感,又让她当即浑身僵硬。
回头的动作在这一刻不能更慢,可当她和那个腐烂的脑袋对视的一瞬,还是让朱叶压不住恶心,喉间翻涌着呕出声。
呼吸间全是尸臭味,周围飞舞的蝇虫几乎要扑到脸上。
朱叶几乎强忍着反应,确认一个又一个的尸体,随即心中跃出一点微弱的庆幸和失落。
直到她瞥见一个荷包。
灰扑扑的淹在泥水边,被一只手死死握住。
扑通。
朱叶好似听到胸腔里传来的声响,模糊了雨声,驱使她走过去。
她伸出手拽着那张白布,呼吸过快甚至让眼前有一点发黑,几乎犹豫再三,才缓缓掀开。
几乎是本能反应,朱叶下意识看向尸体脖颈下方的位置。
果然,那里有一颗红痣。
红得刺眼。
她找到了朱景的尸体。
不知道死了多久,甚至手脚都有些变了色,脸上还有被野兽啃食的痕迹。
他甚至没有完整的衣服,白布掀开后就露出内里满是淤青和伤痕的身体,看得人触目惊心。
“呜……”
视野变得模糊,眼泪先一步越过思绪,飞奔出眼眶,和雨水融在一起,啪嗒啪嗒落在尸体上失去了温度。
朱叶跪在尸体前,止不住的哭声里满是撕心裂肺。
“姐姐,我教你唱戏吧。”
少年温润柔软的声音犹在耳边,仿佛幸福仍在昨日。
曾经如影随形的姐弟如今阴阳两隔。
看着面前死相凄惨的弟弟,朱叶止不住哭,却又古怪的提着嘴角,在脸上扬起一个扭曲的笑来。
“要不是你自作主张……”
她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发抖的手捂着脸,掩盖了所有神情。
分明是他活该!
如果不是他为了和自己抢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会死?
谁叫他非要抢自己的东西,谁叫他故意站在那引起注意,谁——
一切喧闹混乱的想法充斥在大脑里,可偏偏朱叶角落藏着的那点理智不甘心地疯涨,又被怨气死死压住。
眼看着朱景静静躺在那里,曾经灵动的双眼仅仅闭合,周围空气都弥漫着沉重,引得是那些欢声笑语都成了回忆。
朱叶不愿再去想另一种可能。
可还是控制不住感到难过,压不住悲伤的眼泪肆意滴下,于是只好强忍着情绪破口大骂。
“抢了我的东西,活该你死在这。”
“这就是你的命!”
“你的报应!”
发了狠的骂声被雨幕淹没,连带着那些不愿细想的悲伤,一并死沉在了她的心底。
姐弟两人在这里,终于迎来了尽头。
朱景死了,朱叶随后也被抓回了戏班。
戏班已经失去了一个朱叶,老班主心知朱景那日出现有些蹊跷,不论如何,更是不想看到朱叶这个姐姐也出事。
他又忧又怒,打板子的力道半点不轻。
朱叶哭喊着求饶,直到最后打昏过去,才终于被人架起来关到柴房进行反思。
再加上之前淋了雨,当即夜里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朱叶睁开眼,看到柴房外负责看守自己的人似乎正在聊着什么。
“朱景这一走,咱们戏班估计也就这样了,唉。”
“人家执意要走,谁能拦得住?”
“那天我可是亲眼看见,朱景在老班主屋外偷听,没过多久就去换了戏服,故意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