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漩涡裹挟姜瓷下沉,吉州窑木叶浮舟的叶脉纹路渗入脖颈冰裂纹。一块嵌着定窑瓷钉的颅骨残片擦过脸颊,水流突然凝滞——
炼人窑的钧焰从记忆深处舔舐而来。十二岁的她蜷缩在窑口裂缝,老陶工豁了口的瓷碗舀起混着骨灰的汝窑釉,抹在她灼伤的脚踝:“痛就记住!这是墨家用姒族血喂出的火!”青铜杖砸门声炸响的刹那,她被塞进装窑车的残瓮,瓮底惊蛰纹遇怀中木叶灰骤然活化,三百星蚕啃噬砖缝开路。三昼夜爬行在蚕背殄文里,钻出时己蜷在城隍庙香炉的冷灰中,掌心攥着半枚定窑铃铛——那是用窑壁釉泪和血痂补成的第一件器物,铃舌刻着歪扭的「生」字。
暗河中的颅骨瓷钉突然震颤如铃,16Hz声波震碎水流。姜瓷右眼虹光穿透浑浊,十七岁的焦土桑田在波纹中浮现——
遗孤蜷在犁头碎片旁咳血,瓷粉混着血沫从指缝溢出。她徒手挖开焦土,混着雄黄酒的血抹在青铜麦穗上,穗根暴长缠住墨家量天尺的瞬间,陆知白的机关臂扣住她手腕:“这种裂痕要用定窑泪釉!”磁州窑铁符压入犁刃裂缝,符面惊蛰刺青纹窜出紫焰。垂死的孩子忽然攥紧她衣袖,半截瓷钉戳入掌心,钉尖血书浮影:「活窑焚火日,方知骨非骨。」
漩涡陡然湍急,浮舟撞上河底青铜鼎的刹那,雨丝从记忆的残瓦缝隙渗下——
十五岁的雨夜,青铜爵裂痕在她指尖颤抖。定窑泪釉刷扫过爵耳时溅起星火,阴影中伸出玄色机关臂握住她手腕:“釉层太厚了。”陆知白引她刷尖逆着裂痕走向轻扫,冰裂纹反噬的刹那,他扯开衣襟将她冻伤的手按在胸膛。掌心触到他心口玉化的霜降纹,与母亲被剜眼时刻下的血痕重叠。
“丫头,抓紧!”
陆知白的嘶吼刺破暗河。姜瓷抬头,见他机关臂插入鼎耳,榫卯处嵌着的正是那夜修补的青铜爵残片!残片釉层遇她腕血活化,鼎腹《尚同》伪篇文字剥落,姒璇脊椎血写的《节气修正录》灼穿水流:「惊蛰雷非雷,实为碎枷刃。」
沈青崖的金蚕丝缠住她脚踝,袖口滑落的阴阳鱼玉佩擦过手背——
七岁火场的浓烟呛入肺腑。姒璇当着她面将玉佩熔入刑鼎,熔液溅在鼎耳惊蛰纹上烙出焦黑的「囚」字。此刻玉佩却完好无损,裂缝中渗出星蚕卵凝成的养器蜜,裹着五岁记忆翻涌:青铜浑仪上,母亲蘸血划过「归墟」星位:“待麦苗生于此,你要亲手…咳…”未尽的叮嘱被咳出的瓷粉淹没。
“母亲…你早知人心是窑?”
姜瓷捏碎玉佩,瓷片割破两人手腕。混血凝成新浮舟,叶脉竟是她十二岁刻在炼人窑壁的「逃生星图」。沈青崖的青铜铃铛轰然炸裂,半截指骨浮出姒璇残影,音波凝成冰刃:“瓷儿,断盟需焚心!”
冰裂纹自她心口暴长,玉化层寸寸剥落。新生肌肤下浮出三百六十枚磁州窑命钉,钉尖《月令》真文灼穿暗河:「人心淬火日,方见万里秧。」
十七岁桑田的血腥气突然漫过鼻腔。遗孤咽气前的血喷在瓷钉上,钉身显影未尽的预言:「活窑开,万枷裂。」此刻河底命钉遇雄黄酒极速锈蚀,钉尾冰裂纹突化荒绞丝,缠住追兵青铜杖——杖芯寒光一闪,嵌着的竟是陆知白机关臂的齿轮!
“瓷儿…用这个…烧尽伪火…”
陆知白扯出残臂掷向她,碎甲片中藏着的定窑泪釉刷突然活化。刷毛裹着星蚕灰扫过眼皮,右眼虹光暴涨间,二十年前的刑鼎浮现——
铁錾刺入姒璇右眼的瞬间,左眼血凝成霜降纹刻入鼎耳。暗处跪着的陆知白腕间「量天尺」刺青被血染红,墨家长老的饕餮杖抵住他咽喉:“养她至冰裂纹成器…这是你赎罪的唯一生路。”
暗河轰然坍缩,浮舟撞入辰极密龛Ⅲ。姜瓷攥紧泪釉刷,混雄黄酒的血抹过龛门惊蛰纹。三百青铜耧车自纹路钻出,车辕碾过之处,沈青崖的玉佩熔成定窑胚胎,陆知白的残臂碎作磁州窑火种。
天光刺破水幕时,她站在焦土重生的桑田中央。远处村落炊烟混着麦香,风中传来细碎铃响——十二岁那夜城隍庙的定窑铃铛,正挂在新生麦苗的穗尖上摇晃。铃舌「生」字映着晨曦,如母亲当年抹在她伤口的釉泪般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