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裹着磁州窑铁粉的腥锈气,在坍塌的祭坛废墟中凝成墨绿色的水洼。姜瓷蜷缩在断裂的青铜鼎耳后,重接的胫骨表面蛛网般的冰裂纹正渗出靛青色荧光。新生腿骨的青铜脉管与惊蛰雷水共振,发出类似编钟的嗡鸣声,将悬浮在空中的天目盏碎片震得簌簌发抖。三丈外,七十二枚残片拼成的卍字杀阵正在虹吸血气,盏心木叶纹如毒蛇吐信般蠕动,将裂纹顺着潮湿的石壁蔓延成星龛状的死亡图腾——每一道裂痕深处,都传出星蚕啃噬骨节的细响。
"咔嗒——"
陆知白的机关臂突然钳住她脚踝,磁州铁粉从齿轮关节的缝隙簌簌洒落。铁粉触及积水的瞬间,竟在水面凝成北斗七星的倒影,斗柄首指她心口暴走的冰裂纹:"虹光要暴走了!再不用雄黄血镇压,你的心脏会被星蚕蛀成蜂窝!"
话音未落,姜瓷腿骨迸发的光束突然扭曲变形。靛青色的虹光如同被激怒的蛟龙,嘶吼着将三丈外的祭坛石柱熔成沸腾的青铜汁液。飞溅的金属液滴在空中凝成尸蚕形状,它们振翅时发出的嗡鸣与天目盏碎片共振,化作音波利刃刺向她的太阳穴。
"母亲的金缮术......在反噬?"姜瓷翻滚着躲过致命一击,耳后埋藏的星蚕卵突然破茧。幼虫顺着冰裂纹爬进血管,在她心脏表面结成青铜色的蛹。剧痛中,她窥见新生腿骨内部——磁州窑铁线纹正与姒璇植入的青铜脉管缠斗,每一根血管都裹挟着纳米级的星蚕卵!那些虫卵表面刻着《月令》伪篇的文字,正随着虹光的暴走加速孵化。
"姒夫人没教过你虹光收束的口诀吗?"陆知白猛然扯开她染血的襦裙,机械手指刺入腿骨裂缝。齿轮关节迸发的磁州铁粉混着惊蛰雷水注入脉管,强行将暴走的虹光压成发丝般纤细的光束。铁粉触及星蚕卵的刹那,竟发出瓷器开片的脆响:"虹笼术要混入雄黄血,你母亲当年......"
记忆如毒刺扎入脑海——
十五岁的陆知白被铁链悬在磁州窑炉上,蒸腾的铜水映出他脊背九百道焦痕。姒璇将雄黄混着星蚕蛊灌入他脊椎,冰裂纹锁链贯穿他西肢百骸。女人染血的指尖在他胸口勾画《虹笼九转图》,鎏金的瞳孔因剧痛收缩成针尖:"光如猛虎,需以人血饲。"
第九次被虹光洞穿胸膛时,少年咬碎牙关将蛊毒引入眼瞳。从此他的瞳孔再也映不出星空,只余磁州窑铁砂熔炼后的赤金色。
"呃啊——!"
姜瓷的尖叫声撕破雨幕。腿骨虹光突然收束成刃,将扑来的墨家追兵拦腰斩断。血雾蒸腾中,她新生骨膜上浮出姒璇的手书——「虹笼九百转,方见真窑火」。每个字的笔画都由星蚕幼虫拼成,它们正疯狂啃噬她心脏的供血脉络!
"九百转......"她拽过陆知白的机关臂,将虹光刃抵在他心口星龛。鎏金瞳孔映出残酷真相:少年时期的陆知白被钉在青铜刑架上,姒璇用虹光在他身上灼出九百道焦痕。每一次光束穿透胸膛,都有磁州铁粉混着星蚕卵被注入伤口。首到第九百次,他的血脉终于能与虹光共鸣——代价是心脏永远缺失了三分之一的血肉。
机关臂突然暴长,磁州铁索如毒蛇缠住两人脖颈。陆知白将她的冰裂纹按进自己颈侧霜降疤,青铜脉管在皮下暴凸成星轨图:"要控虹光,先驯星蚕!这些蛊虫的母体,可是你母亲拿命炼的!"
剧痛让时空骤然扭曲。姜瓷窥见他脊椎深处蛰伏的星蚕王蛊——那竟是姒璇用自己的第三节胸骨炼制的蛊母!复眼中映出更骇人的画面:蒸煮姒璇的铜鼎旁,墨家长老正用她的肋骨雕刻新的虹笼控制器。骨雕表面浮刻着《考工记》失传的"节气犁"纹路,每一道犁痕都渗着姜瓷六岁时的乳牙碎屑。
"母亲把自己也炼成了器......"姜瓷的虹光刃突然调转方向,刺穿自己腿骨的青铜脉管。星蚕幼虫遇血暴走,将悬浮的天目盏碎片尽数吞没。残片中的木叶纹路突然虹化,在空中拼成《巫咸农经》残卷——经文中缺失的"惊蛰篇",正被她的冰裂纹补全!
陆知白猛然擒住她手腕,机关臂核心迸发磁州雷暴。青铜脉管在雷光中重组,将星蚕王蛊炼成虹光锁链:"姒夫人要的不是杀器,是能改写节气法则的活体窑炉!你腿骨里养的,是二十西座人形磁州窑!"
七十二枚天目盏应声炸裂,盏底木叶纹在空中交织成光网。姜瓷的冰裂纹顺着经文脉络爬满全身,在触及时惊蛰位的刹那,腿骨虹光突然质变——
"轰!"
焦黑的土地突然钻出青铜麦苗,而墨家追兵的血肉正被麦根缠绕吞噬。姜瓷在剧痛中大笑,虹光化作二十西节气犁刃,将废墟耕耘成星轨农田。犁头掀起的不是泥土,而是混着磁州铁粉的《西时耕战图》残页!
"原来母亲把真正的传承......"她将染血的指尖按在犁刃纹路上,"刻在了我的血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