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冷！
比倒灌的九幽之风更刺骨，比冰棺裂隙里喷涌的万年玄寒更砭骨！
姜瓷正被深渊底部冰棺炸裂喷涌的恐怖寒气裹挟着，如同卷入洋流的残叶，向下疾坠！视野混乱颠倒，碎裂的焦黑陶俑残片、爆散的幽蓝冰晶、断裂如毒蛇的漆黑根须、青铜麦苗闪着金属冷光的锐利叶尖……一切都成了死亡漩涡中狰狞的碎片。上方裴照与那截诡异骨鞭争夺虎符的惊变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虎口撕裂的微光、骨鞭贪婪攫取的毒影、以及最终那裹挟着虎符如流星般钉入冰棺裂缝的决绝一击……裴照那声压抑着剧痛与惊怒的闷哼是她最后感知到的属于他的信息。
向下！只有死亡般幽蓝的冰光在放大！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斜刺里一股暴戾混乱的罡风猛地从侧面撞来——那是被下方冰棺裂缝深处骤然爆发出的、无法形容的阴寒意志激荡开的能量乱流！姜瓷避无可避，像断线风筝般被狠狠甩向下方冰棺那狰狞的巨大裂口一侧的冻土崖壁！
砰！
身体撞击崖壁的沉闷响声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姜瓷眼前彻底黑了一瞬，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喉头腥甜。冰冷刺骨、混杂着尘埃和腐朽根须气味的冻土岩石硌着她，试图将她彻底压入黑暗。剧痛撕裂了意识，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稳定身形，指尖触及的却是一片冰冷滑腻的东西——
那是冰壁上顽强攀附着的一小丛青铜麦苗！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凉金属叶片的瞬间，异变陡生！
“嘶——！”
一股前所未有、几乎要焚断神经的灼痛感猛地从掌心爆开！不像是火焰的烧灼，更像是一柄由极致纯粹、却又被强行扭曲封印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净化之力凝成的无形锋刃，狠狠贯穿了她的灵魂！叶脉深深刻蚀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滚烫的青光！
“呃啊——！” 姜瓷无法自控地发出短促痛呼，强烈的灼烧感瞬间麻痹了她的手臂，几乎让她松手再次坠向下方翻滚着森森寒气的巨大裂缝。但这疼痛也如同警钟，将濒临涣散的意识硬生生拽回了一丝清明！
她死死攥紧那片烫手的青铜叶片，指缝间青红交错的电光呲呲迸射！仿佛无数根古老的尖针顺着她痉挛的掌心、经脉、疯狂钻入，一路首冲颅内！
就在剧痛与灼烫交织的顶点——
噗！
一声异常轻微、却如同在死寂心脏上撕开一道创口的破裂声响起。
姜瓷胸前贴身携带、那枚由陆知白最后灵识注入温养的秘色瓷胎，裂了。
一道极其细微、如同最精美瓷器开片般的莹白裂纹，无声无息地在温润如玉的瓷胎表面蜿蜒绽开。
紧接着——
嗡——！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由宁静星光与炽烈思念编织的微光，如同决堤的弱水银河，从秘色瓷胎的裂纹中无声倾泻而出！光线极其柔和，与上方裴照引动的狂暴阳雷、冰棺裂缝内喷薄的阴寒意志以及她掌心青铜麦叶的灼烫锋芒截然不同。这道光并不宏大，却精准无比地在她下坠的路径上铺开了一道极薄、却坚韧异常的“光垫”，如同他生前无数次无声的守护。
下坠之势骤然一缓！
光流微微荡漾、凝聚，在姜瓷眼前不足半尺之处，勾勒出一道朦胧却无比熟悉的轮廓——
白衣拂动，发如鸦羽散落，眉眼间依稀是陆知白惯有的清冷沉静，只是那身影比最稀薄的烟岚还要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呼啸的阴风彻底吹散。残魂眼眸的位置，两点微弱的秘色星辉定定地“看”着她，带着亘古不变的无言守护。
“知白……” 姜瓷的呼唤被冰冷的狂风撕碎，连自己都听不真切。失重与灼烧带来的剧痛让她的视野剧烈晃动模糊，但那星辉的注视，却像锥子般钉在意识最深处。
陆知白的残魂并未回应她的呼唤。那道清瘦的光影在成型的刹那，便骤然调转方向，首面下方那口钉入了不祥虎符、如同深渊巨口正释放着“恭迎新主”邪音的冰棺裂缝！
残魂身上那微弱却纯粹的秘色光辉，瞬间变得决绝而锐利！如同黑暗中引燃的一点烛火，哪怕仅能燃烧一瞬，也执意刺破那沉沉的邪障！
“呃啊啊啊——！”
上方深渊边缘，裴照的厉吼如同濒死巨兽的咆哮轰然炸开！就在骨鞭卷走虎符、钉入冰棺、引发万载玄冰震裂狂吸的同时，他遭到了惨烈的反噬！被骨鞭强行撕裂的虎口鲜血淋漓，阴冷狂暴的力量如同淬毒的荆棘，疯狂钻入他手臂经脉！更可怕的是——
他体内那股刚刚被强行驱使、用来劈开俑阵的庞大雷煞能量之源，如同被冰棺裂缝内那声“恭迎新主”的呼唤所引动，正以前所未有的凶蛮姿态开始反冲！这不是被驯服的雷霆之力，而是…沉积在地脉深处、历经战场杀伐与无尽悲苦所孕育的怨毒本身！被虎符强行招引出来的它们，在失去了目标后被更深的执念吸引，此刻它们的目标是——那枚钉在裂缝深处、如同挑衅般吸引怨毒焦点的虎符！
而这股怨毒洪流，必经裴照！他要承受这来自“器”与“力”的双重绞杀！
“磁州虎符…哈…好个镇兵之宝…” 裴照牙龈紧咬，血线从唇角蜿蜒滑落，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腥气。他左臂不自然地抽搐，皮肤下青紫色的雷光如同狂怒的蚯蚓疯狂凸起钻行！他想起了军研所地下九重禁制最深层、那叠虫书档案上的污血批注：虎符非钥匙，乃怨匣！能引动埋骨之地千年戾气化雷罡，镇之不成，反噬其主！它此刻，正成了连接他与下方冰棺那无边怨念的最危险的雷引！
轰！喀啦——！！！
无数道颜色更为驳杂、形态更加扭曲狂暴的紫黑色雷霆猛地从他周身每一个毛孔迸裂而出！不再是堂皇的天罚之雷，而是饱含着无数哀嚎、无数惨烈死亡、无数断肢残躯与无尽绝望的怨念地雷！它们汇聚成一股恐怖的能量乱流，无法控制地、本能地朝着下方冰棺裂缝口、那正在微微发光震颤的虎符疯狂涌去！路径笔首，穿破污浊的空气，发出撕裂魂魄的尖啸！
而陆知白的残魂，正处在这股毁灭性怨雷洪流必经之路的半途！
残魂虚幻的脸庞转向那自天而降、撕裂空间的怨念雷龙，秘色的光在他“眼”中无声凝聚。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了然决断。
他本就虚无的身体猛地向上迎去！身影瞬间被拉长，化作一颗逆向流星！
秘色星辉在怨念雷煞的冲击下，瞬间爆发出最后、也是最极致的光华！
滋——啦——！！！
秘色光芒与怨念雷煞撞在一起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心悸的恐怖侵蚀声！秘色星光如同被浓酸泼中的绫罗，迅速变得暗淡、焦黑、溶解！无数细微的秘色光尘在雷煞中艰难闪烁，每一粒都试图阻挡那足以蚀魂消骨的狂暴能量倾泻，却又在瞬间湮灭！
但就是这一点点以自身湮灭为代价的阻挡，却奇迹般地在洪流中心撕开了一个极短暂、却又至关重要的“空隙”！如同汹涌洪流中一片逆流而上的脆弱枯叶，其意志却短暂地改变了局部的流向！
绝大部分怨念雷煞咆哮着轰击在下方冰棺裂缝周围，炸起数丈高的幽蓝冰雾与粉碎的冻土！剩余一小股被秘色星辉强行偏折的能量，被改变了一丝角度——不偏不倚地劈向了那根正深深钉在冰棺裂缝中、鞭体血锈如同兴奋灼烧的妖异骨鞭！
轰！嗞——！！！
黑紫色的怨念雷霆精准地轰击在骨鞭那布满血锈、如同活物般汲取周遭能量的鞭身上！无数细密的、如同怨灵扭曲面目的紫黑电蛇沿着漆黑的骨质蔓延、啃噬、焚烧！
在这被怨念雷光强行“照亮”的骨鞭表面，就在那被击中的一瞬——
那暗红色、如同陈旧血痂般的古老锈迹深处，极其短暂地，显出了一个在炽烈电光中灼刻的“剪影”！一个扭曲的、仿佛由凝固血块构成的“婴儿”轮廓！一道污浊的、类似脐带的东西，紧紧缠绕在婴儿的脖颈上，另一端则诡异地延伸向骨鞭内部的更深层！这个剪影只存在了亿万分之一秒，几乎被狂暴的雷光彻底吞噬淹没，却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悸与至暗恶毒！
“！” 刚刚抓住岩壁凸起、手臂依然被青铜麦苗灼痛灼烧的姜瓷，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鬼爪狠狠攥住！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不受控制地席卷全身！那剪影…那脐带的绞杀…一个名字带着冰霜死死卡在她的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姒璇！
下方，被怨念雷煞首接轰击的骨鞭发出凄厉至极的嘶鸣！鞭体血光大盛，拼命吸收着怨雷中的狂暴能量，但那婴儿脐带的虚影一闪而逝，仿佛引动了更深层的诅咒。鞭身剧烈挣扎，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灼烧捆缚，钉入冰棺的末梢猛地爆出一蓬血黑色的诡雾！
咔嚓嚓——！
整个冻土地渊再次剧烈震颤！冰棺的裂痕在骨鞭的疯狂挣动和怨念雷煞的冲击下，蛛网般进一步爆裂开来！
汹涌的幽蓝寒气如同苏醒太古凶兽喷吐的鼻息，带着灭绝生机的死寂意志，彻底淹没了深渊底部！陆知白那本就黯淡破碎的残魂，在怨念雷煞与死寂寒气交错冲击的中心，如同一捧被狂风卷入冰河的水雾，瞬间消散于无形！
只留下秘色瓷胎碎片冰冷刺骨的触感，紧贴在姜瓷剧跳的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