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场变故,他险些命丧黄泉。那些刺杀他的,可都是大内一顶一的高手,若不是自己一身好武艺,又拼了命地抵抗,只怕早就横尸在进宫的路上了。想到这儿,他心中更是笃定,苏氏极有可能是皇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夫人,”裴坚强撑着开口,声音虚弱却透着一丝威严,“莫要再无端猜测。沈小姐与钦儿己有婚约,她断不会做出伤害裴家之事。”
苏氏听到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些许委屈之色:“老爷,我也是为了裴家着想,见你和钦儿伤成这样,难免着急上火。”
裴坚微微点头,却并未再多说什么。他的目光转向床榻另一边的裴钦和沈莹,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此次皇帝的安排,是对裴家的一次试探和打压,而沈莹夹在中间,也必定不好受。
“沈小姐,”裴坚看向沈莹,目光中多了几分温和,“今日之事,委屈你了。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莹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听到裴坚的话,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裴老将军,您言重了。我既与裴将军有婚约,自当与裴家共患难。”
裴坚微微颔首,心中暗暗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他知道,裴家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而苏氏,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人,或许才是他最需要小心提防的人。
沈莹心思敏锐,她瞬间就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其实与苏氏相差无几。苏氏因着对裴家的关心和对皇帝态度的不安,对自己充满怀疑与敌意,可沈莹又何尝不是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如履薄冰。
她虽与裴钦有婚约,可裴家与沈家的政见不合,让她在裴府的身份有些尴尬。皇帝的刻意安排,使得裴家父子受伤,而自己毫发无损,这难免会引起苏氏的猜忌。但她又清楚,自己和苏氏本质上都是被这朝局和皇帝的心思所摆弄的人。
苏氏或许是皇帝安插在裴家的眼线,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卷入这场权力漩涡的无辜者。她为裴钦的伤势忧心忡忡,又要应对苏氏的质问,心中满是委屈无奈。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仍在昏睡的裴钦,暗暗握紧了拳头。她知道,此刻不能被这些情绪左右,必须坚强起来,与裴钦一起面对接下来的风雨,也得找机会化解苏氏对自己的误解,哪怕前路荆棘满布,也只能咬牙前行。
她轻抚着裴钦的额头,目光坚定:“裴将军,我们定能度过这难关。”同时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在这复杂的局面中找到一丝生机,为裴家,也为自己谋得一条安稳之路。
裴钦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沈莹刚要伸手去扶,他便猛地侧过身,胃里翻涌的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干呕。暗红色的酒液混着血丝喷涌而出,溅在素白的床褥上,触目惊心。
“钦儿!”苏氏惊呼着冲上前,却被裴钦滚烫的体温惊得缩回手。他的额头烧得通红,冷汗浸透了里衣,整个人在昏迷中不停颤抖。沈莹迅速扯下腰间的丝帕,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血渍,指尖却被他突然攥住。
“水......”裴钦含糊地呢喃,喉结艰难地滚动。沈莹转身倒了盏温水,却发现他牙关紧咬。苏氏见状想要帮忙,却被裴坚虚弱的声音喝止:“让沈小姐来!”
沈莹将帕子浸了水,小心翼翼地贴在他唇边。裴钦本能地吮吸着,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手腕上。晚棠突然焦躁地围着床榻打转,发出急切的呜咽,爪子不停刨着地面。
“大夫怎么不赶紧过来!”苏氏急得首跺脚,却见裴钦突然剧烈咳嗽,更多带血的酒液顺着嘴角淌下,在床单上晕开如红梅绽放。沈莹伸手环住他的后背轻轻拍打,感觉到他肋骨在掌心硌得生疼,而他滚烫的额头正无意识地往她颈窝蹭去。
这边正急得团团转,那大夫才一脸凝重地从裴坚的房间出来,还没等处理好裴坚的伤口,就被苏氏焦急的呼喊声催着赶到了裴钦这边。
大夫快步走到裴钦床边,看到他惨白如纸的脸色、满是血迹的床褥,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伸手搭住裴钦的脉搏,手指轻轻按在腕间,神情愈发严肃。沈莹和苏氏紧张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大夫的表情。
“将军这是饮酒过度,伤及脾胃,再加上旧伤未愈,体内淤积了不少瘀血,这才导致高热不退、呕吐不止。”大夫收回手,缓缓开口,“当务之急,是先退热、止血,再慢慢调养脾胃。”
苏氏一听,急得眼眶又红了:“大夫,那您快些开药啊,救救我儿子!”
大夫点点头,转身在药箱里翻找着药材,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叮嘱:“药要尽快煎好,让将军服下。还有,要用湿毛巾敷在将军额头上,帮他降温。切不可再让将军受风寒。”
沈莹急忙应下,接过药方,转头吩咐一旁的暮山赶紧去煎药。她又重新打了一盆清水,拧干毛巾,轻轻敷在裴钦的额头上。裴钦无意识地动了动,眉头紧皱,嘴里还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大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又匆匆回到裴坚的房间继续诊治。沈莹守在裴钦床边,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他,心中默默祈祷着他能快点好起来。晚棠也安静地趴在床边,不再呜咽,只是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裴钦,眼神里满是担忧。
裴钦缓过那阵难受,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母亲苏氏满脸的焦急心疼,又微微偏头,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沈莹,她眼底的担忧与疲惫一览无余。
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但心里清楚母亲对沈莹的态度,怕沈莹在这里受了委屈,便艰难地从干涩的喉间挤出几个字:“沈……小姐……回……府。”
苏氏听到儿子开口说话,心中一喜,可听到这话,脸色又沉了下来,刚要开口,沈莹却先一步轻声说道:“裴将军,你安心养病,我不回去。我既己与你有婚约,于情于理都该留下来照顾你。”
裴钦想要再劝,却一阵咳嗽袭来,震得伤口生疼,沈莹赶忙轻轻拍着他的背,眼神中满是心疼。苏氏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满稍稍淡了些,她虽对沈莹仍有怀疑,可儿子如今这副模样,沈莹又悉心照料,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夫人,您也别太着急,裴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沈莹看向苏氏,轻声安慰道,“您也累了,先去歇一歇吧,这里有我守着。”
苏氏看着沈莹真诚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那便辛苦沈小姐了,钦儿就交给你了。若有什么事,即刻唤我。”说罢,便转身出了房间。
沈莹轻轻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落回裴钦身上,“裴将军,你好好休息,别再操心其他事了。”她拿起帕子,轻轻擦去裴钦额头上的冷汗,目光温柔而坚定。
苏氏站在一旁,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儿。见沈莹眼神专注而温柔,动作轻柔地为裴钦掖好被角,又仔细地调整着敷在他额头上的湿毛巾,一举一动都透着关切与心疼,不似作伪。她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对沈莹的那点不满也消散了几分。
“沈小姐,既然你真心照顾钦儿,那我便放心了。”苏氏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尖锐,多了几分平和,“我去照看老爷,钦儿就拜托你了。”
沈莹抬起头,冲苏氏福了福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夫人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裴将军。您也注意身体,别累着了。”
苏氏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房间,脚步匆匆地往裴坚的房间走去。她推开房门,看到裴坚正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心中又是一阵心疼。
“老爷,您感觉怎么样了?”苏氏快步走到床边,握住裴坚的手,眼中满是关切。
裴坚轻轻拍了拍苏氏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死不了。钦儿那边如何了?”
苏氏将沈莹悉心照顾裴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裴坚微微点头:“沈小姐是个好姑娘,钦儿能有她照顾,我也放心。”
苏氏看着裴坚,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老爷,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有所防备,可我……我毕竟是裴家的人,是钦儿的母亲。”
裴坚看着苏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夫人,我知道。只是这朝局复杂,我也是不得不防。希望你能理解。”
苏氏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懂。老爷,你也别太操心了,好好养伤。裴家还需要你呢。”
裴坚微微颔首,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苏氏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他,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裴钦酒劲儿上头,意识有些不清,却紧紧拉着沈莹的手,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沈莹本有些担心他身体,见他情绪似乎还算平稳,便安静地听着。
“沈小姐,你知道吗?八岁那年,我偷偷溜进太后寿宴,就碰到了你。”裴钦的眼神有些迷离,嘴角却带着笑意,“那时你才五岁,梳着双丫髻,裙摆上还沾着胭脂红的花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