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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槐茧轮回
卯时初刻，最后一颗槐种在林晚月掌心裂开。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从槐树皮纹路中渗出银色黏液，那些本该是血肉的组织正结晶成槐刺铠甲，指缝间蠕动的不再是虫群，而是微型槐树苗——它们的根系穿透皮肤，与她的神经末梢形成共生网络。
“姐姐的手真美。”
妹妹的声音从铠甲缝隙里传来，林晚月低头，看见肚脐位置的槐刺手正捧着颗跳动的心脏，那是从她胸腔里摘出的、燃烧着蓝焰的槐芯。心脏表面的血管纹路，竟与阿秀绝笔信上的字迹完全吻合。
“这是第108次轮回了。”阿秀的腐尸如皮影戏般投射在血色喜帐上，脊椎枝桠串着的不再是骸骨，而是108个与林晚月容貌相同的女子，她们的后颈都插着正在生长的槐树苗，“每到子时，你们就会在槐茧里重生，用不同的身份品尝被吞噬的滋味。”
颅腔里突然响起次声波般的虫鸣，林晚月感觉脑浆正在化作树胶，顺着耳道流出时凝成槐树叶的形状。她的左眼球己完全异化为槐果，果皮上裂开的缝隙里，映着108个轮回前的场景：母亲淑兰站在药铺前，稳婆递来的安胎药碗里，浮着片带着牙印的槐叶形肝片。
“原来...我们早就死在轮回里...”她的牙齿一颗颗脱落，化作埋进土壤的槐种，“每代陈家女都是你轮回的茧，用不同的死法喂养你的执念...”
阿秀的腐尸突然分裂成无数碎片，每片都化作稳婆的脸，她们的袖口露出相同的人皮补丁——那是用前一个轮回里林晚月的皮肤制成的。稳婆们举起银剪，剪断108条脐带，鲜血在地面汇成巨大的“囍”字，每个笔画里都困着一个尖叫的陈家女魂灵。
“第一任新娘是我自己。”最大的稳婆脸张开嘴，吐出的不是话语，是108枚带血的婚书，“我吊死在槐树上时就发过誓，陈家女的子宫就是我的棺材，她们的孩子就是我的陪葬品。”
林晚月的胸腔突然炸开，燃烧的槐芯飞升至槐树冠顶，化作一盏巨大的引魂灯。她看见自己的骨骼正在重组，脊椎枝桠上挂着108个槐茧，每个茧里都蜷缩着一个正在异化的自己，她们的心脏位置都嵌着同一枚银锁，锁芯里永远夹着那半片写着“解咒”的槐树叶。
“你以为银锁是镇邪？”阿秀的声音从每个槐茧里同时传出，“那是我给你们的玩具，让你们在每个轮回里都有打破诅咒的希望，这样绝望才会更甜...”
肚脐的槐刺手突然刺入她的咽喉，抽出的不是气管，而是一根缠绕着108条脐带的槐树根。每条脐带上都刻着陈家女的名字，最新的那一条写着“林晚月”，末端还连着个正在成型的槐茧婴儿。
“看，第109个茧要成型了。”稳婆们用银剪剖开她的腹部，取出的不是胎儿，是团由虫群、树胶、骸骨拼成的人形生物，“他会吃掉所有茧里的你，然后长成新的槐树，这样轮回就永远不会结束...”
银锁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林晚月这才发现锁背刻着极小的字：槐亡则我亡，我亡则槐生。当她将燃烧的槐芯按在锁芯上时，108个槐茧同时爆裂，每个自己都化作蓝焰中的蝴蝶，她们共同的翅膀上，映着阿秀悬梁前未寄出的绝笔信全文：
“淑兰，我知道你爱他，所以把喜服留给你。槐树洞下埋着我为你酿的梅子酒，喝了它，就当我陪你走完这段路...”
记忆如潮水般淹没虫鸣，林晚月终于看清真相：阿秀早就知道妹妹爱上了新郎，自愿让出新娘身份，却在悬梁前被歹人误解，误将诅咒种进血脉。所谓的“活祭”，不过是执念凝成的噩梦，而108次轮回，都是她对孪生妹妹的不舍与牵挂。
“对不起...我们都困在过去了...”
她的身体开始崩解成蓝色光点，每个光点都带着一个陈家女的记忆。阿秀的腐尸在光点中化作青烟，临终前的虚影第一次露出微笑，手里捧着的不是婚书，而是两串青梅——那是她们幼年时在槐树下分食的信物。
槐树在晨光中碎成齑粉，108个蝴蝶魂灵驮着银锁飞向远方。林晚月落在新生的草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恢复类模样，掌心躺着颗晶莹的槐种，里面封存着三代人的爱恨情仇。
当第一声鸟鸣划破天际时，她将槐种埋进土里，轻声说：“这次，换我们来守护你吧。”
远处的山脚下，出现了炊烟袅袅的村落，一个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正抱着孩子经过，后颈别着朵洁白的槐花。林晚月知道，那是第109次轮回的开始，而这次，不会再有诅咒的阴影。
她摸向后颈，那里光滑如初，唯有心跳声里，还残留着一丝槐香——那是跨越百年的姊妹羁绊，也是终于被放下的，关于爱的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