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槐环悖论
巳时三刻,林晚月在第109次轮回中惊醒。
她盯着掌心的槐种,发现上面的纹路竟与银锁完全吻合。后颈传来熟悉的刺痛,伸手一摸,赫然是片新生的槐叶胎记——和上一个轮回里被异化的形状分毫不差。
“姐姐又忘了吗?”
妹妹的声音从银锁里传出,林晚月这才惊觉锁芯里的槐树叶正在渗出树胶,在地面画出与血色喜帐相同的太极双鱼图。更骇人的是,她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化作穿着喜服的稳婆,袖口露出的人皮补丁上,印着她此刻的面容。
“108次轮回里,你都以为自己打破了诅咒。”稳婆举起银剪,脐带从她袖口涌出,“可解咒的银锁是槐树的根,你烧掉槐树时,不过是让它在你的血脉里重生。”
林晚月的骨骼发出“咯咯”的结晶声,脊椎逐渐异化为银色槐刺铠甲。她看见自己的心脏位置浮出文字,这次不是阿秀的绝笔,而是自己在第37次轮回中刻下的“逃”字——那些文字正化作虫群,啃噬她的肺部。
“每代陈家女都是槐树的年轮。”稳婆用脐带缠住她的脖颈,另一端连着远处正在生长的新槐树,“你以为自己是解咒者,其实你是第109圈年轮,是我用来困住淑兰的茧。”
记忆如树胶般粘稠难辨,林晚月看见第51次轮回里的自己:她作为绣娘被阿秀囚禁,用丝线在人皮上绣出的不是诅咒,而是银锁的解构图纸。而第84次轮回的她,竟成为了给母亲端安胎药的稳婆,袖口藏着从未来带回的槐种。
“我们在时间里画圈...”她的脑浆顺着耳道流出,凝成的槐树叶上写着前一个轮回的遗言,“解咒的钥匙...是下一个轮回的诅咒...”
稳婆突然撕开自己的面皮,露出下面由108张人皮拼成的脸,每张都带着不同轮回里林晚月的表情。她举起银锁,锁身映出无数个重叠的时空——有的林晚月在埋槐种,有的在刻血字,有的正从井里捞出自己的骸骨。
“看这美妙的环。”稳婆用银剪刺破林晚月的心脏,文字化的心肌组织如书页般翻开,“你在第1次轮回里种下的槐种,长成了第108次轮回的槐树;你现在流的血,会成为第1次轮回里的安胎药。”
骨骼结晶铠甲突然裂开,无数微型槐树苗从缝隙钻出,它们的根系连接着不同时空的陈家女。林晚月看见第27次轮回的自己正在给婴儿哺乳,乳汁竟是她此刻流出的树胶;而第101次轮回的她,正将银锁塞进槐树洞,那正是她这次轮回的起点。
“我们是诅咒的莫比乌斯环...”她的眼球化作槐果,果皮上循环播放着108个轮回的记忆,“每个‘开始’都是‘结束’,每个‘救赎’都是‘献祭’...”
稳婆将槐种塞进她的咽喉,树胶顺着声带凝固成槐树枝桠。在彻底异化前的瞬间,林晚月终于看清银锁内侧的终极刻字:我即槐树,槐树即我。原来从她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己是槐树的一部分,所有轮回都不过是树芯里的一场幻梦。
“欢迎来到第109次轮回,晚月。”稳婆的声音混着108个时空的回响,“这次你想扮演被吞噬的新娘,还是执刀的稳婆?”
阳光突然变成诡异的靛蓝色,林晚月感觉自己正在同时经历所有轮回——她是悬梁的阿秀,是逃婚的淑兰,是异化的双生芯,也是每个被囚禁的陈家女。当银锁再次坠落在槐树根下时,她发现锁扣里夹着的不再是槐树叶,而是第109次轮回的入场券。
“或许...根本没有轮回...”她用所有时空的声音同时说道,“我们只是槐树在不同季节的样子,春天抽芽是希望,秋天落叶是绝望,而冬天的枯枝...是永远不会结束的等待。”
新槐树在她的骨骼中破土而出,枝桠上挂着109个槐茧,每个茧里都睡着一个不同时空的自己。稳婆的身影融入树皮,化作树纹里的人脸,她们共同的嘴角上扬,露出对永恒循环的病态满足。
风起时,槐树叶发出千万个声音的合唱,那是跨越时空的陈家女们,在诅咒的闭环里,轻声诉说着同一个秘密:
“所谓解脱,不过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林晚月的意识散入树汁,流向千万个时空。在某个平行的卯时初刻,她看见另一个自己正捧着槐种醒来,后颈的胎记如虫般蜷曲,而银锁上的纹路,正悄悄发生着细微的变化——那是循环即将重启的预兆,也是唯一可能打破闭环的,微小的希望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