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听说,咱府中还有一位‘武功第一’的乾哥哥,也来参与文会,不知是来听诗,还是……练拳?”
贾乾并不答言,只淡然一笑。
探春眉头微皱:“宝玉,你莫胡说,乾哥哥少年好学,诗书兵法并举,岂可妄言轻蔑?”
宝玉仍笑:“我也无他意,只是想请教一句,乾哥哥既是猛将之材,可否也作一诗,叫我等开开眼界?”
迎春惜春虽性子温顺,也都听出话中讥刺,皆露出不安神色。
黛玉更是眉尖一颤,正欲出言阻止,忽听贾乾轻轻放下茶盏,起身拱手一揖,朗声道:
“既宝玉有问,乾也不敢推辞。只是此诗粗鄙,恐污雅席,尚望诸位不弃。”
言罢,他负手缓行至池边,眸光远望花影水色,声音如铮铮铁鼓,自胸臆中发出:
《行军杂咏》
烽火照孤城,战鼓动江声。
少年心似铁,不肯学书生。
马踏三千路,刀横万户名。
宁为百夫首,死战在军营!
西座寂然。
风过竹影,连鸟雀也不敢啼鸣。
这一首诗,简短雄浑,气势如虹,句句带兵锋,字字如铁骨,首叫人从肝胆间震起。不同于宝玉等人诗词的婉转幽雅,这首诗——是战将之诗、男儿之志、舍身赴国之心!
探春目光炯炯,轻轻拍手:“好诗!”
惜春双眼冒着星星:“乾哥哥,这……也太厉害了。”
连湘云都一时忘了说话,只觉此人若真执军,必能镇边万里。
宝玉脸上笑意一僵,手中茶盏不觉倾斜,汤水洒了半袖。他强作镇定:“诗是好诗,只是……太杀气重了些,不合闺阁之雅罢了。”
贾乾并不回言,只微微一拱手,落座品茶,神情恬然如常。
黛玉等众金钗却望着他背影,心湖深处,仿佛有一声惊雷轻轻震过。
她们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不会写诗,
他只是懒得写给不懂他的人。
可今日,他写给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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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宫城深处,皇宫东偏殿。
太上皇病后居此。
这日晌午,太上皇方醒,御医退下,太监总管戴权捧上一方紫檀小函,低声道:“陛下,贾府诗会新稿,内中有贾乾一作,太妃娘娘命人送来取乐。”
太上皇神色微动,接过展阅。
那一刻,他本半倚榻上,眉目惫懒,然而视线落在那首诗上时,整个人竟缓缓坐起,眉头紧锁,目光如炬。
烽火照孤城,战鼓动江声。
少年心似铁,不肯学书生。
马踏三千路,刀横万户名。
宁为百夫首,死战在军营!
他读完不语,良久,低声一笑:“好一个‘不肯学书生’,好一个‘宁为百夫首’……这才是我大周的血脉!是我。。。”
戴权喜伏地不语,心中却明白——
太上皇动了心。
他将诗卷合上,轻声道:“那孩子……如今几岁了?”
“回陛下,十六。”
“十六?倒比朕年少时少了些稳重。”太上皇冷笑一声,“昔年朕十六,尚在军中披甲杀人,那贾乾……比朕还差得远呢。”
戴权心中只是讪笑着称是。
“贾政、贾赫,皆是忠臣,未曾透露丝毫。”
“忠臣?”太上皇笑意更冷,“若是忠,就不会把我亲骨血藏在深院,养成什么‘贾乾’!”
话虽冷,语中却满是压抑不住的期待与试探。他低头,再看那一首诗,指尖轻叩,一字一句朗声而念,似乎要刻入心头。
“……文武全才,心志如铁,果真如此,或可托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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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荣府中,贾宝玉心中怒火己堆积数日,终于忍不住,于次日清晨,趁贾政在书房读政务时前去请安。
贾政放下笔,见他神情郁郁,便问:“宝玉,你近日怎地不去书塾?”
宝玉低声跪下,道:“孩儿心中委屈,不敢多言。”
贾政眉头一挑:“你有何冤屈?”
宝玉略一沉吟,终于鼓起勇气:“父亲可知,近日府中风评渐转,众人都说贾乾文武兼修,将来可成大器,连老太太也时常夸他。”
“孩儿不是妒,只是……只怕乾哥哥锋芒太盛。。。”
贾政听了,沉吟片刻,竟未如往日那般怒斥,而是缓缓点头:“你之所言,我心亦察。但你可知,真正可承贾氏门风之人,不在于名分,而在于‘心志’。”
“你若自惭不及,不如静心用功,省省那浮气。”
说罢,他不再理宝玉,只提笔在案,落下一句:烽火照孤城。。。
分明是在临摹贾乾作的诗。
“好好跟你乾哥哥学学。”
贾宝玉呆立当场。
他本以为父亲会安慰自己,谁知竟反被训诫?
他心头冰冷,只觉贾乾的背影在自己心中日益高大,甚至高过了——
那个从小被称“通灵宝玉”的自己。
每次遇到贾乾,不管是最疼自己的老太太还是父亲,他们都是帮着贾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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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乾一诗惊动宫廷,外界皆道贾家终于出了个有老国公风范的子弟。
可荣府内,却有人心中恼火——王夫人。
她自视自己是王子腾的妹妹,心高气傲。
却不知他哥哥不过是贾家后继无人,才助力王子腾坐上京营节度使的。
王夫人向来只看宝玉为心头肉,对贾乾不过勉强容纳。此番贾乾锋芒再现,老太太偏宠,老爷重视,连朝中也有人提及“贾府少主”,却非她之子宝玉!
这等荣耀若落在赵姨娘那等贱妾身上,她尚可笑骂几句,可偏偏——贾乾是谁生的,府中竟无人敢提!
这才是真正叫她心惊的地方。
于是她私下召来心腹嬷嬷,冷冷道:“近盯紧贾乾,可有人察觉他与外面通书信?或私交外人?你多派几人盯着些,若有风声,早做应对。”
嬷嬷领命而去,私下买通外院仆妇,捏造一封所谓“贾乾与丫鬟情书”的信札,又安人故意“掉落”在贾政书案上。
贾政本就谨慎,见此信一愣,立刻呈予贾赫。
贾赫看毕,眉头紧蹙,将信往案上一拍:“假的!这手笔这字迹,分明是乾儿字不似此!再者,他日日进出由忠叔和焦大亲自护送,连片刻私离都无!”
贾母闻讯也怒不可遏,震声喝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毁我贾家根骨!”
命人追查,不出半日,底细尽出:王夫人私派下人,收买仆妇,欲污了贾乾名声。
消息送到荣禧堂时,贾母气得拍案而起,怒斥王夫人:“你进了贾家门三十多年,如今你竟敢暗害乾儿?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老太君!”
王夫人慌忙跪下,面如土色,辩解不得。
贾赫一言不发,袖手而立,眸中寒光暗涌。
贾政更是拍案而起,面色如铁,二话不说,一掌重重甩在王夫人脸上:“贱妇!我贾家何曾有你这等心肠狭毒之人?若非我亲查,只怕你连我都想一并坑去!”
王夫人被打得耳中嗡鸣,趴地而哭:“老爷息怒,妾身只是为了宝玉……”
“你再念宝玉,也不能害了乾儿!”贾政声如雷霆,“你给我抄写清静经千遍,三月内不得出门,违者休妻!”
这句话一出,荣府上下震动。
王夫人自此闭门不出,谢罪抄经。三月之期,仿佛一场幽禁。
而赵姨娘私下得知,竟拍手冷笑:“活该!往日瞧不起我赵氏,如今还不是栽在自己手里?”
她心中明白:贾乾这孩子,如今己成贾府真正支柱。谁敢动他,动的就是整个贾家气运。
贾府近来风向渐转。
贾乾一诗惊朝野,王夫人因妒暗害反受重罚,贾政、贾母接连明言“乾儿为贾家栋梁”,一时间,连日常下人对贾乾行礼也恭敬了三分。
赵姨娘最是机警,她虽出身低微,但多年深居后院,最善察言观色。
这几日她一面偷偷笑王夫人“自食其果”,一面暗自谋算:宝玉己非唯一嫡孙,而贾乾眼下是炙手可热的未来栋梁——她赵氏,要想在府中翻身,必须倚此人。
于是这日晨间,她唤来儿子贾环,语重心长道:
“环哥儿,你也不小了,过去老娘碍于王夫人,不敢多言,如今府中风转,你可得记住一句话——‘树挪死,人挪活’。你如今若能得乾哥一言相助,往后前程,未可限量。”
贾环心下虽疑,但一想王夫人如今抄经闭门,宝玉也日益沉闷,不由点头称是。
赵姨娘又吩咐:“你先别急着讨好,咱家底寒薄,送不起东西。你只需留心——乾哥爱什么,读什么,近来与谁走得近,你便悄悄记下回来说我听。尤其是……探春那丫头,她和乾哥最亲,平日多说几句,也能探得些口风。”
贾环心下了然,当日午后,便拎了几册书卷,佯装前往探春房中“请教诗句”。
探春一见他,虽有些奇怪,但也未拒他,倒了杯茶,淡淡笑道:“你竟也好诗?真是新鲜。”
贾环咧嘴一笑:“只是父亲近日也说,若要走仕途,须文武兼备,我虽不成器,也想学几句诗词,说不定还能学学乾哥。”
“你倒知学谁。”探春一挑眉,“可别只会说,乾哥哥日日练剑,夜间看兵书,你做得到?”
贾环忙道:“我不及他万一,不过听说他爱好古琴,习策论,姐姐既与他亲近,可否略讲一二,教我也好学着些。”
探春闻言一愣,目光微闪,旋即眸光一敛,淡淡笑道:
“这些事,外人哪看得懂?你若真想学,先去抄三遍《孙子兵法》给我看看。”
贾环脸色一僵,讪讪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