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祠堂的青砖缝里渗出青苔,阳光透过瓦当的麒麟纹,在供桌上投出斑驳光影。陆沉的道袍下摆扫过积灰的蒲团,我攥着他的手,看他在三太婆与裴砚之的合葬牌位前跪下。青铜香炉里插着三炷香,是二叔特意准备的「阴阳同贺」香,烟线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蜿蜒成蝶。
“三太婆,裴师伯,”我点燃纸钱,火焰映得陆沉银发泛红,“我和陆沉要去领证了。”鉴鬼录在怀中轻震,书页间飘落三太婆的白发,恰好落在牌位前的「砚云」二字上。陆沉同时叩首,权杖虚影在地面画出完整的阴阳鱼,金瞳里映着牌位两侧新刻的楹联——「阴阳相隔情难断,人鬼同途爱可依」。
二叔往火盆里添了把金银纸,火星子溅在陆沉手背:“当年你三太婆用半魂铸镜,裴道长以命镇邪,”他声音哽咽,“如今你们能走到一起,算是圆了他们的心愿。”我望向祠堂暗处,镇邪柱上的血蚀纹路己淡如蛛网,缝隙里透出微光,那是凌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在散发暖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家族群的消息提示音像爆竹般炸开。最顶端是表姑的99秒语音:“阿易啊,结婚可是大事!对方生辰八字看过没有?彩礼谈了多少?”她的消息框里跳出张泛黄的婚书模板,红笔圈着「聘礼八抬」「三金俱全」。
凌巧的消息首接盖过所有人:“表姑!是陆沉啊!就那个给易哥一放寒暑假,就准点来接的那个陆沉,每次还都带了蔷薇花,每次都会被我爸养的蜜蜂追着跑的那个!”她附上一段模糊的视频——12岁的陆沉举着野花站在祠堂门口,被蜂群追得满院子跑,最后把花环塞给我时,鬓角还沾着草屑。
群里静默三分钟,表叔的消息带着拍桌的震动:“是那个把阿易的风筝挂到文昌树上,自己爬树摔断胳膊的臭小子?!”病历单照片里,「左小臂骨折」的诊断日期正是我十岁生日。陆沉耳尖爆红,指尖在通讯符上画了个「静」字,却挡不住堂哥的爆料:“我还记得他偷偷在阿易课本里夹桃花符,说是‘招姻缘’!”
通讯符突然亮起蓝光,张掌教的全息投影出现在祠堂中央,道袍上的云纹还沾着未干的朱砂。“好你个陆沉!”他吹胡子瞪眼,却在看到我们交握的手时红了眼眶,“当年我还以为是阿易剃头担子一头热,没想你是早就想拐回家啊!不错不错,值得表扬,有为师的风范!”他挥袖甩出个红绸包,里面是龙虎山代代相传的婚书,“这是用阴司纸写的,阳间阴间都认!”
纸钱燃尽时,灰烬突然聚成蝴蝶形状,绕着陆沉的戒指飞舞。我知道,那是三太婆在笑。陆沉掏出手机,给张掌教回了条微信:“师傅,等我们从民政局回来,去给您和师娘敬茶。”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祠堂的镇邪柱发出嗡鸣,碑刻的「镇灵司」三字居然裂成齑粉。
家族群里突然弹出表叔的《妇女儿童权益保障法》标注版,重点段落用红笔圈得密密麻麻:“陆沉听好了!第XX条规定,家暴可处拘留;第XX条说明,婚内财产需平分……”凌巧跟着发了个「狗头铡」表情包,苏浩宇则默默转发了《茅山弟子行为规范》,重点标着“疼妻爱妻”。
离开祠堂前,陆沉在三太婆的梳妆盒里翻出半面铜镜和一个小的青铜匣。匣中除了预言签文,还有封泛黄的信,字迹力透纸背:
「阿易:
若你看到这封信,定是双生魂印己合。鬼帝之责重如泰山,但莫忘人间烟火气。祠堂的槐树下埋着你儿时的风筝,线轴刻着解咒之法。
——淑云」
我拿起铜镜镜面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他用指尖蘸着朱砂,在镜背写下「永结同心」。当铜镜与阴阳镯相触时,镯身的云雷纹与镜背的殄文突然亮起,形成完整的「破邪阵」。
陆沉握着信的手微微发颤,阳光透过地下室的气窗照在他新长出的银发上,像撒了把碎钻。
这时二叔走过来,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是三太婆留给你的嫁妆。她说等你找到命定之人,这镜子能照破一切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