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最先反应过来,起身一把拉住赵姨娘道:“姨娘,你这又是做什么?”
赵姨娘道:“我还没回屋,就看见太太气势汹汹地来寻你。我哪里放心,这不就跟了上来。”拍拍她的手道,“宝玉挨打有她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求情,如今你无端受了责罚,自然也有娘来替你撑腰。虽然嫡母不慈,我们三姑娘也不是没人疼的孩子。”
王夫人冷笑道:“你也不用在这同我阴阳怪气,你们娘两个勾搭傅姑娘蛊惑老爷插手宝玉婚事的账我还没同你们算呢。”
赵姨娘一甩胳膊挣脱探春,冲上前就往王夫人的怀里滚,撒泼道:“什么正姑娘副姑娘的,你做主不了你儿子的婚事,管不了老爷要给他取什么媳妇,就拿我们娘俩个可怜虫撒气。”
晴雯在窗外看见王夫人被戳中心事一脸吃瘪的样子不由暗爽,但赵姨娘虽然占了场面却没有身份的优势,等王夫人反应过来靠着正头夫人的身份就能把她压得死死的。
她有心将这件事闹大,最好让府里其他人都看见王夫人的嘴脸。袭人能把王夫人搬来,她不也能请更大的佛来嘛。
当下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屋里偷偷溜出怡红院往老太太的院子奔去。
贾母一见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还以为宝玉的伤口又出了事,等听清楚原委当即就要备轿去怡红院,又命人去外院叫把贾政请过来“看看你老婆们闹出的动静”。
大户人家妻妾失和,还闹到台面上传出去名声总不好听,贾母自然重视。
等她赶到怡红院,就见屋里一片狼藉,赵姨娘被丫鬟们死死按住跪在地上,仍是满脸的不服气。探春在她身后一格陪着她跪着,秀丽的面庞己被泪水浸湿了。
王夫人端坐上首,一副菩萨面相,饮着茶淡淡道:“宝玉年纪还小,正是以学业为重的时候。莫说娶亲了,就是连身边的通房我也不会让他这么早有。你们这些心里藏着歪主意的,趁早歇了这心思。”
她这话不单单是对赵姨娘说的,更多的是敲打着屋里的丫鬟。鸳鸯轻咳了一声,王夫人才注意到贾母来了,忙起身行礼。
贾母一眼就看见地上被按着还在挣扎的赵姨娘,示意丫鬟将她松开:“到底也是半个主子,不必叫奴才们折辱她。”
赵姨娘听了这话,膝行过来抓住贾母的腿哭道:“我不要紧。只求老太太为我家三姑娘做主,她一个年轻面薄的姑娘家,被主母逼着下跪,以后怎么见她的兄弟姐妹。
贾母忙令探春起身,又叫丫鬟们拿椅子给她坐:“姑娘家金尊玉贵的,如何能跪着?”又转头教训王夫人,“她虽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好歹叫你一声娘,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教导她。怎么你们夫妻两个寻不着人作威作福,只在儿女面前耍威风?”
这话便是连前几日打了宝玉的贾政也连带上了。王夫人讷讷不敢应声。贾母由王夫人扶着坐在上首,环视了一圈道:“谁同老婆子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赵姨娘张口就是嚎啕,然后告王夫人的刁状:“太太一进来就喊打喊杀的,说我们不安好心插手宝玉的婚事。我们娘俩个可怜虫,被她这个大夫人都辖制得死死的,如何有本事做主宝玉的事?可太太偏不依不饶,叫丫鬟们把我们按在地上听她说教。”
探春见她避重就轻,夸大其词地说得歪七扭八,一听就知道老太太不可能信。她忙上前拽住赵姨娘的袖子给她使眼色。
其实这件事她来说明原委最合适。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大事化小卖王夫人一个人情也全了老太太的面子,对她是最好的。然而毕竟是自己受了委屈,王夫人空心人一个,为她遮掩她也未必念你的好。
她正在犹豫,就见晴雯扑通一下跪下道:“此事奴婢最有发言权,请老太太和太太不嫌弃奴婢僭越,容奴婢细秉。”
她是贾母屋子里出来的,贾母对她还算有些好感,只是她现在是宝玉的丫鬟,这事牵扯到宝玉,不免又生出一丝不满,只板着面孔道:“你说。若是有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的,自己领罚。”
晴雯正想着如何找借口把宝玉要见傅秋芳的事遮掩过去,一转眼看见宝玉床头放着的书便有了主意,叩首道:“因为二爷前日借了三姑娘的书,今日要我还去。我在园子里见到了三姑娘,她正领着为一位不认识的小姐逛园子,我也是后来才从太太口中知道是通判傅家的小姐。后来赵姨奶奶也走过来两方遇见了说了会话,那傅小姐便告辞了。”
“三姑娘看见奴婢,就问了奴婢些二爷的事,又亲自来看望二爷。不多时夫人也来看二爷,因中间有些误会,误以为三姑娘连同赵姨娘同傅姑娘在一起是联合起来撺掇老爷撮合她同宝玉,便与三姑娘起了些争执,恰好被赶过来的赵姨娘看见,爱女心切便吵嚷了起来,无意间磕碰着了太太。我怕事情闹大才叫了老太太过来。”
正巧这时候贾政听了贾母的命赶了过来,皱眉道:“一件小事也闹得沸反盈天的,还惊动了老太太。”
贾母摇头道:“妻妾失和可不是小事,既然是误会,你也在现场,不如趁这个机会说开了大家清静。”
她先看向晴雯,抬手示意她不必跪着:“好孩子,难为你聪明机灵,嘴巴也伶俐,能把事情讲明白。”
又转向赵姨娘:“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撺掇老爷决定宝玉的婚事?”
赵姨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大声道:“没有的事。接待通判家小姐的事是老爷恩赐给我们三姑娘的差事,莫说是我,就是连三姑娘之前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撺掇老爷?”
她咬着牙道:“奴婢虽然在老爷面前有些脸面,但老爷素来睿智有主意,奴婢浅薄的意见如何能左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