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头一个就是把晴雯揪了出来：“昨日去请老太太的便是你吧。”
前世，晴雯在病中被人架着来到凤姐房里。王夫人也是这样一副要怒不怒的面容，一开口便定下她的结局：“滚出去。我瞧不上你的浪样。”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跪伏在地，如此相似的情景，如同她最深的梦魇。晴雯感觉到自己控制不住在发抖，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
她把指甲掐进皮肉里，企图用痛苦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在心底不断说服着自己：“没事的，现在是新的一世了，你救下了金钏，你也能救下自己，不会重蹈过去的覆辙。”
王夫人见她这副样子，只以为她害怕了，冷笑道：“这就害怕了？昨天在老太太面前不是很伶俐吗？”
她望向探春：“她昨天帮你娘和你说了话，可见是和你有缘，你就收下吧。”
探春同她对上视线，不卑不亢道：“多谢母亲恩典。”
虽然早知道王夫人不太会留下她，晴雯还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这一世虽有巧合，到底她还是离开怡红院了。
她俯首给王夫人磕了一个头，便垂头站到了探春身后，全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宝玉一眼。
王夫人对她这样的表现自然满意。昨天之后，她对探春更无好感，只想捡着不顺眼的塞给探春。
她又扫视一圈，盯上了抖如筛糠的碧痕：“就你，也去跟着三姑娘吧。”
碧痕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头上顿时肿了一大块：“求求太太开恩，奴婢情愿终身服侍宝二爷。”
王夫人冷笑道：“主子让你去哪你就得去哪，一个做奴才的还敢选主子不成？”又问袭人，“她平日里都在宝玉屋里做什么的？”
袭人恭顺回道：“她是负责屋里热水的。”王夫人冷哼道：“我还道是什么贴身活计。你放心，宝玉有的是热水可用。”
碧痕被她嘲讽一通，泪水鼻涕己糊了满面，她转向宝玉，冲着他磕头哭求道：“二爷您帮忙求求太太吧，我不能去三姑娘的房里的……我不能……”
宝玉早吓得魂飞魄散，生怕碧痕把他同她日常做过的事抖落出来，忙咬牙打断她道：“三妹妹那也是个好去处的。”
王夫人见她这般作态，更添了一层怒火，厉声道：“你不用在这给他磕头，去给你的新主子磕去。”
碧痕见宝玉这副样子，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他了，又不敢得罪王夫人和探春。忍着泪抽噎着站到了探春的身后站定。
王夫人本来对贾政要裁撤宝玉丫鬟的事颇为不满，如今剔除了两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又觉得贾政实在英明。
她又敲打了一通留下来的麝月秋纹，见宝玉能站起来了又拉着他的手细看了一会：“吃了两日清淡的，到底瘦了。如今能走了，可算有好的迹象了，一会儿去我那里吃。”
她有心要检查宝玉的伤势，一回头见两个姑娘还杵在那里，便挥手叫她们离开。
晴雯跟着探春回到秋爽斋，侍书和翠墨早等候在那里。
探春对晴雯二人笑道：“侍书是我房里的大总管，如同二哥哥房里的袭人一样，你们想必也熟悉，我就不多介绍了。”
晴雯和碧痕与侍书相互见礼。探春又道：“如今你们到我这，虽是二哥哥那匀过来的，我也不给我们搞特殊的安排，仍要听侍书的安排，能做到吗？”
晴雯知道这也是探春敲打，忙点头应是。
探春先对晴雯说：“我知道晴雯姐姐你之前是在老太太房里做针线的，也是有一手穿针引线上的本事。我有心让你管这屋里的针线，顺便教小丫头们针黹女红，姐姐肯帮我这个忙吗？”
她这话说的客客气气。这世的晴雯在主仆关系上格外留心，探春虽和气不摆架子，她却不敢僭越，只恭顺道：“姑娘吩咐的事一定做到。”
探春点点头，目光又转向碧痕：“碧痕姐原来在二哥哥房里管热水，如今到我这里依旧做这个。日常我偶尔有点小问题也要劳动你。”碧痕亦称不敢，磕头谢过探春。
探春把事情分派完了，吩咐侍书收拾出两间下房来给她们住，看了看西洋钟的时间道：“夫人还在宝玉那里，你们也不好回去取东西，我先带你们到老太太那谢恩。”
到了贾母那里，贾母见晴雯跟在探春身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又很快就消失无踪，只叹息了一声：“我叫你跟着宝玉原是有私心的，但如今你跟着三姑娘倒也挺好。”
她又叫鸳鸯拿出来两个荷包赏给她和碧痕，敲打道：“无论你们之前在怡红院过什么日子都给我忘了。一心一意服侍三姑娘，日后自有你们的造化。”
晴雯和碧痕忙跪下表忠心谢恩。贾母又转向探春，眸色微深：“三丫头，昨日的事你可怨你母亲？”
探春敛下眸子，不让贾母看清她的表情，“不敢。”
“瞧着眼睛还有点肿呢。而且你是说不敢而是不怨，到底还是心里有气。”贾母叹道，“也罢，你们的母女缘终究是浅了点。你是我们贾家的姑娘，在家里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以后只当她是个名义上的母亲吧。”
探春点头应是，知道老祖宗这是在为自己做主，不觉又红了眼眶。
贾母招手又令鸳鸯递上一物，探春接到手中，等看清是什么后不免一怔：“这是您的名剌？”
贾母目光慈爱地看向她：“不错。你若有什么相熟的姊妹，便用我的名剌邀到府上来玩玩，不用另行知会我了。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也该多交些朋友，这样同别人逛园子也不会引发什么误会。”
像探春这样的姑娘若要交友邀约必要经过长辈的同意。李纨虽负责她们姊妹日常，但毕竟是寡妇不理外事王夫人除了对宝玉上心，就只管吃斋念佛，碰到这种事只说交给你大嫂子，也不管实际执行的难处，一来二去就不了了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