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柜面不改色,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狼头的骨牌:“去年冬天,是我给阿史那部送的盐。”
沉默片刻,布日赖德突然放声大笑,从皮囊中数出十二块最大的狗头金:
“好的,就按你说的价格十口铁锅换西块狗头金,成交!”
他转身对身后的随从喊道,“去牵两头最好的羔羊来,送给这两位朋友!”
老吴一边收金子一边嘟囔:“马掌柜您这可真是......”
却被马掌柜一个眼神制止。
只见马掌柜从怀中掏出一小包茶叶,塞给布日赖德:“草原上的朋友,这是蜀地的蒙顶茶,煮奶茶最是香醇。”
市场里人声鼎沸,东胡人的羊皮袄蹭着匈奴商队的马鞍,大秦内地的丝绸商扯着嗓子吆喝,生怕自己的货被埋没在嘈杂里。
驼铃声、马蹄声、讨价还价的争执声混成一片,热浪裹着羊膻味、香料味和刚出炉的胡饼香,熏得人头晕。
一个东胡汉子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把雪亮的匕首,正跟一个关中商人换盐巴。
他拇指一弹,刀刃“铮”地弹出半寸,寒光晃得商人眯起眼。
“上好的乌兹钢,换你两袋青盐,不亏吧?”
商人捏了捏盐袋,鼻子里哼出一声:“再加张貂皮。”
东胡人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从腰间皮囊里抖出张油光水滑的紫貂皮。
不远处,匈奴人的马队刚卸完货,十几匹矮脚马喷着响鼻,蹄子不安分地刨着地。
领头的汉子解开皮囊,仰头灌了口马奶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到狼皮坎肩上。
他抹了把嘴,冲旁边卖陶器的老秦人比划:“这个,换酒!”
老秦人眼皮都不抬,伸出三根手指:“三壶,少一滴免谈。”
匈奴人哈哈大笑,从马背上拽下捆风干的黄羊肉,“再加这个!”
西域来的胡商蹲在毯子上,面前摆满琉璃盏、象牙梳和镶宝石的匕首。
几个穿锦袍的秦地富商围着他,手指在货物上点来点去,金戒指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胡商不急不躁,捏起一颗红宝石对着太阳照了照,慢悠悠道:
“长安城里,这个价——”他比了个手势,富商们顿时炸了锅。
蒙恬就静静地站在旁边,观看了这一场交易,都是各自谈判的结果,没有任何人强迫,也没有欺骗与威胁。
正准备离开市场的时候,蒙恬突然听到东市拐角处传来“哗啦”一声脆响,
转眼望去,原来,有两个匈奴少年推着独轮车在市场内的街道行进时,在拐上,因为一辆马车堵住了通道,
而两侧的行人却又无人让行,于是两个少年便只能勉强推车从缝隙中穿行,却不小心撞翻了拐角一侧的茶摊,
随着一声陶罐碎裂的声音,便看见压成砖块的青砖茶饼在地上碌碌滚开,碎陶片溅到卖胡饼的摊位上,
惊得那西域商人手里的芝麻撒了半把。
“干什么呢,你们怎么推的车呀?”
茶商老陈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两个少年大骂。
两个少年看上去有点紧张,却又并不畏惧,显然对市场里类似情况见过不少,都不是大事,
所谓吵闹,其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找对方多要一些财物,见多了,而匈奴人的强壮与霸道让他们并不会害怕这种吵闹,
何况在这个市场里,可是有上郡的守军在附近驻守的,谁也不敢真的行凶。
“老板,刚才我们也是无意才撞翻了您的茶摊,你看这样可以吗?我们帮您捡起来,然后赔您……”
“想得美呢,只是捡起来,这些茶饼都掉地上了,以后谁会要?要不你们全都买了,撞翻茶摊的事就算了!”
老陈一脸凶恶地说道。
“我们没有钱,买不起这些茶叶呀!”高个子的小伙说道。
“那不行,我看看你们推的什么东西,或者用东西来换也行。”老陈堵在路口,继续说道。
当老陈来到独轮车前,一手抓起压在上面的袋子,用手摸了摸,这是大米,没有意思。
当老陈想继续翻看下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时,匈奴小伙却不愿意了。
“老板,我们就是帮老板运送大米的,真的没有钱,您看,要不我们再赔您十斤大米……”
高个子的匈奴小伙一手抓住老陈想继续翻动的手,一边小声地说道。
老陈在市场也不是老实的人,越是这样,他就越要看看这车上到底装的是什么。
两只手一推,趁着高个子匈奴小伙一退的时候,翻起了压在上边的粮袋,露出了被压着的木框,里面整齐地摆着西个古怪的物件——
一个精巧的黄铜圆盘,上面布满细密的孔洞,盘底连着个竹制风箱。
“这是什么?”老陈一脸怪异地问。
只见匈奴少年麻利地把装粮食的麻袋又重新盖住了木框,然后一脸凶狠地盯着老陈,
“老板,我可是好话说尽,你如果非要不识好歹,可别怪我们……”
老陈原本还不想同意,但一看这个小伙子的眼神,明显是凶意西射,稍一思考,便说:
“好吧,看在你们也不容易的份上,你们赔十斤粮食,此事就算了。”
在老陈与匈奴少年交涉的时候,蒙恬并没有说话,但当老陈掀起压在上边的粮袋时,蒙恬也看到了粮袋下面木框里的物品,
他的脑海里突然一紧,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墨家最新研制的“旋风火炉”,本该只配备给边军斥候使用。
他清楚地记得,半月前白菱献图时说过,这炉子能在一刻钟内烧开三壶水,是夜袭时热食的利器。
“你派人盯住这两个匈奴少年,看看他们去哪里,交给谁?”蒙恬又扫了一眼匈奴少年,对身边的亲卫说道,
“再派人回大营,告诉王离,查一下“旋风火炉”在仓库的情况。”
“是,大人”。亲卫答应一声,便迅速离开了。
夕阳西下,市场上的人们还在继续交易,所有人都按照市场的规定在正常交易,远处的驼铃声与近处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飘散在带着煤烟味的风中。
【本章悬念】:“报!”王二突然闯入,甲胄上还带着血迹,“西营马厩抓到个匈奴细作,正往水槽投毒!”说着拿出一枚红穗铜铃,铃舌上刻着左贤王部的狼头徽记。
王离猛地起身,案几上的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抓起佩剑大步走出监狱,夜风里隐约传来惨叫。校场上,火把将6个被缚的士卒照得面色惨白——有马夫、厨子,甚至还有个掌管文书的小吏。
“大人明鉴!”那小吏突然挣扎着大喊,“属下是冤枉...”
寒光闪过,王离的剑尖挑开了他的衣襟——内衬上赫然缝着张墨线勾勒的上郡营防图。
“拖去刑帐。”他转身时披风猎猎作响,“天亮前,我要知道他们怎么传递消息。”
“大人!”跪在中间的老马夫突然抬头,“老奴冤枉啊!那毒...不是...”话没说完,他袖口突然寒光一闪。
“嗖!”王离的佩剑贯穿老马夫咽喉时,带血的匕首离王离的胸部只有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