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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起尘土，旌旗猎猎作响。楚怀玉一身银甲，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跳脱，多了几分沉凝的肃杀之气。
在他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京畿精锐，铁甲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聂行风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轻甲，背负长剑，策马立于楚怀玉身侧。
林婉在杨木兰的搀扶下，站在城楼送别的女眷之中。
她裹着厚厚的狐裘，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那道银色的身影。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不安地动了一下。
她没有像周围其他家眷那样哭泣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怀玉的背影，将所有的担忧和不舍都压在了心底。
楚怀玉似有所感，在队伍即将开拔前，忽然勒住缰绳，回望城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落在了林婉身上，朝她微微颔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林婉看清了那口型——“等我”。
下一刻，楚怀玉猛地一挥手：“出发！”
马蹄声如雷，扬起漫天烟尘，钢铁洪流向着西南方向，滚滚而去，渐渐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城楼上，一片压抑的抽泣声。
杨木兰紧了紧扶着林婉的手臂，这位曾经的女将军，此刻眼中也带着浓浓的忧色，但语气却异常沉稳：“婉儿，别看了，风大，咱们回家。”
她看着儿媳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去的大军，温声道：“怀玉那孩子，机灵着呢，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你现在最要紧的，是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等他爹和怀玉回来，看到咱们家添丁进口，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林婉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味的冷冽空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转过头，对着杨木兰扯出一个笑容：“娘，我明白，咱们回家。”
——
京都·某处隐秘据点
与燕王府的温情和城头的离愁截然不同，这里是另一个冰冷、幽暗、充满阴谋气息的世界。
地点藏于繁华京都最不起眼的角落，深入地底。
潮湿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滴答落下，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摇曳的烛火将几道拉长的、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三个人影立于阴影之中。
上首，一人背对着入口，身形颀长挺拔，穿着寻常的锦袍，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与疏离。
他并未佩戴面具，但光线只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条，面容隐在更深的黑暗里。
下首左侧，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隐藏在狰狞青铜面具之下的身影，右侧，则是诡门的舵主，独孤寒。
“少主。”面具人率先开口，带着绝对的恭敬，“楚怀玉己率京畿精锐离京，驰援西南。”
被称为少主的背影微微动了动，一个年轻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如同金玉相击，悦耳却让人心底发寒：“嗯，他倒是个麻烦。”
少主缓缓转过身，摇曳的烛光终于照亮了他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赫然正是那位在京都以风流潇洒闻名的三皇子，楚灵均！
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慵懒笑意，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东海州之事，坏我大计，便有他一份功劳。”楚灵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杀意，“此人看似跳脱，实则有勇有谋，更是燕王独子，留着他，后患无穷。”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独孤寒：“独孤舵主。”
独孤寒眼中嗜血的光芒一闪，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属下在！”
“楚怀玉，就交给你了。”楚灵均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他抵达战场之前，或者……在战场上，找机会，让他永远消失，干净利落些。”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太乙剑宗的聂行风如果碍事，也一并除掉。”
“是！少主！”独孤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属下保证，让他们有去无回！”
上次在东海州被聂行风背刺，他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无处释放呢。
楚灵均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玄面。”
“属下在。”玄面躬身。
“京都这边，也不能闲着。”楚灵均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太子那边……最近如何？”
玄面声音带着一丝不屑：“楚承乾，此人庸懦无能，皇帝对他失望透顶，裴相焦头烂额，他更是如同惊弓之鸟，整日躲在东宫惶恐不安，几乎己成废子。”
“废子？”楚灵均轻笑一声，笑声在幽暗的地穴中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玄面，你错了，人，只有被逼到绝境，才会疯狂，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他毕竟是太子，名分还在。”
他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幽光：“我们的皇帝陛下……时日无多了，楚平渊远在西南，身陷囹圄，自身难保，这对一个失去重视、又自认是正统的太子来说，难道不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吗？”他缓缓踱步，烛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去。”楚灵均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种操控棋局的从容，“最近，多活动活动裴缜，裴家那位公子，野心勃勃，可不甘心只做西世宰相，再不经意地给太子那边……点一把火，让他们觉得，再不搏一把，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玄面立刻明白了少主的意图，面具下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和钦佩：“属下明白！定当让这京都的水……彻底搅浑！”
“很好。”楚灵均满意地点点头，他走到地穴中央唯一透下天光的狭窄缝隙下，抬头仰望那一线微弱的苍穹。
冰冷的俊颜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也更加的……妖异。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野望和毫不掩饰的贪婪。
“这大乾的天，太平静了。”他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幽暗的地穴中，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和疯狂，“也该……换一个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