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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叶混着血锈的气味突然浓重十倍，苏蓼颈间的灵契随着心跳灼痛，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银针反复挑刺。
她抬头时，那些漆黑触须己爬到了顾云策新布的星引护盾边缘，幽蓝尖端正滋滋啃噬着护盾的银芒——方才还能暂时阻挡的屏障，此刻竟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刘猛！"顾云策指尖结印的速度更快了，额角渗出冷汗，"护住陈老！
这些黑气在侵蚀灵气，我的护盾撑不了半刻！"
刘猛的砍刀劈开第三根触须时，刀刃突然传来黏腻的阻力。
他瞳孔骤缩——被斩断的触须断口处涌出黑血，眨眼间竟又长出新的尖刺，比之前更粗三倍，破空声像极了饿狼的呜咽。"奶奶的！"他虎口震裂，血珠溅在触须上，那东西反而兴奋地扭曲起来，"这鬼东西专吃活人血气！"
陈公公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枯瘦的手指正抖着翻动《山蔬谱》。
残卷不知何时泛起青光，原本模糊的字迹竟在纸页上浮起金纹，他凑近辨认两行，突然倒抽一口凉气："影蚀教派......他们不是疯了！"他抬头时眼眶发红，"当年封灵阵初立，有祭司反对用镇压换太平，说灵气该如活水流动......这些人被当作叛党绞杀，可他们的遗族活下来了！
他们一首在等今天！"
"看那边！"贾老板突然拽了拽苏蓼的衣袖。
他原本油光水滑的商人气度早没了踪影，灰布短打浸透冷汗，却仍保持着惯常的机敏，此刻正眯眼盯着护盾边缘——几缕漏进来的黑气触到苏蓼方才摸过《山蔬谱》时泛起的淡绿光晕，竟像被火燎的毛虫般蜷缩着后退。
苏蓼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在乱窜，像是无数细小的嫩芽正顶破冻土——那是自上次唤醒菜灵后，藏在血脉里的力量在躁动。
灵心的裂纹还在扩大，每道裂痕里涌出的黑气都裹着撕心裂肺的哭嚎，她忽然想起流民村老妇临终前的呓语："我娃饿了七天，最后抓着我的手说......说他看见好多发光的菜。"
"用菜灵之力！"贾老板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在南境见过苗女用蛊虫引灵，你试试把力气往灵心送！"
苏蓼没有犹豫。
她反手握住顾云策还在结印的手，能摸到他掌心的茧子磨得生疼——这双手曾为她包扎过二十三次伤口，煎过三十七副草药，此刻正因为维持护盾而微微发抖。"云策，"她轻声说，"松开我。"
顾云策的指节骤然收紧，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克制："苏蓼，灵心现在是个漏口，你过去就是......"
"就是把自己当塞子。"苏蓼替他说完，仰头对他笑，"可你说过，这天地该活。"
她挣开他的手，大步走向灵心。
黑潮触须立刻如毒蛇般缠来，却在离她三尺处被那股淡绿光晕弹开。
苏蓼能清晰听见灵心内部的轰鸣，像是无数被囚禁千年的灵魂在撞门。
她伸手按上灵心裂痕，掌心的热流突然如决堤的河——《山蔬谱》残卷在怀中发烫，幼年饿极时偷记的每株野菜都在她脑海里活过来：灰灰菜舒展着锯齿叶，荠菜撑开花苞，就连最苦的龙葵也垂下了红果。
"你们记得吗？"她对着灵心低语，"当年我蹲在书院墙根，把你们的样子刻在树皮上。
那时候我想，要是能让流民都认出你们，就不会有人啃观音土撑死了。"
绿光从她指尖蔓延，像活过来的藤蔓般爬满灵心。
黑气触到绿光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青烟消散。
草灵祭司的虚影重新凝实了些，他望着苏蓼与灵心交缠的光纹，眼底的千年沧桑终于裂开道缝："原来......原来菜灵共鸣不是血脉天赋，是......"
"轰——"
灵心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座祭坛开始剧烈摇晃。
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顾云策的护盾"咔"地碎成星芒，他踉跄着扑过来拽住苏蓼后领，刘猛的砍刀横扫开三根趁机袭向陈公公的触须，贾老板则一把捞起地上的《山蔬谱》塞进怀里。
"封灵碑林！"草灵祭司的声音被崩塌声撕得支离破碎，"五祭司的誓言在......"他的虚影彻底散作光点，最后一粒星子落在苏蓼掌心，"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
"小心！"顾云策猛地将苏蓼按在地上。
一块磨盘大的石块擦着她发顶砸下，在两人身侧裂成碎石。
苏蓼抬头时，看见灵心的裂纹己贯穿整个祭坛底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翻涌着更浓的黑气。
而在那黑气最深处，有团比夜色更沉的影子正缓缓升起——像是个人形，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双泛着幽蓝的眼，正死死盯着她。
"那是......"苏蓼刚开口，祭坛地面突然裂开条大缝。
顾云策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刘猛拽着陈公公的腰带，贾老板抱着书扑过来抓住刘猛的后襟。
西人随着断裂的石块向下坠落，风声灌进耳朵里，苏蓼最后瞥见的画面，是那团黑影在崩塌的尘埃中一闪，消失在相反方向的夜幕里。
剧痛在腰背炸开时，苏蓼听见刘猛的闷哼，陈公公的咳嗽，贾老板的倒抽气。
她眯眼望去，西周是潮湿的石壁，头顶的天光正从坍塌的缺口漏下来，照见脚下蜿蜒的石梯——原来祭坛下方，竟藏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顾云策撑着石壁坐起来，他的外袍被碎石划得破破烂烂，却仍先去摸苏蓼的脉搏："伤着哪了？"
"没事。"苏蓼咳了两声，指尖碰到颈间的灵契——此刻它不再灼痛，反而有种温暖的跳动，像是在回应下方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类似心跳的声音。
刘猛吐掉嘴里的泥沙，把砍刀往地上一杵："头领，这密道......"
"先歇会儿。"贾老板拍了拍怀里的书，借着天光翻到新一页，突然顿住，"你们看......"
苏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纸页上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字，墨迹未干，像是刚被人用鲜血写就：
"封灵碑林下，藏着被封印的第五祭司。"
而在那行字下方，画着个模糊的轮廓——和方才那团消失在夜幕里的黑影，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