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下方的密道里,潮湿的霉味混着石屑的土腥气涌进鼻腔。
苏蓼被顾云策护在怀里,后背着地时撞在凸起的石棱上,疼得她倒吸冷气,却还是先攥住他手腕:“我真没事,你呢?”
顾云策额角渗着血珠,指腹在她肩颈快速按了按,确认没有脱臼,才松了半口气。
他外袍被划开的裂口灌进风,露出腰侧一道血痕,却浑不在意似的扯下布条随便扎了扎。
“头领,这石头缝里有青苔。”刘猛用刀尖挑开石壁上一簇暗绿,“顺着往下渗水,许是条活道。”他话音未落,贾老板突然低呼一声,怀里的《山蔬谱》被他翻得哗啦响:“快看!”
苏蓼凑过去,见泛黄的纸页上果然多了行血字,墨迹还带着湿意,像刚从谁血管里渗出来的。
她指尖轻触那行字,灵契在颈间猛地一跳,连带着心口发暖——这温度和方才祭坛崩塌时灵心传来的悸动如出一辙。
“封灵碑林下的第五祭司……”顾云策摸出袖中星罗盘,青铜盘面上的银针突然疯狂旋转,“密道走向……竟首通大荒最北端的寒霜岭。”他抬眼时眉峰紧拧,“那地方本是极寒绝地,百年前一场暴雪后就再没人进去过。”
“既来了,哪有回头的道理?”苏蓼撑着石壁站起来,后腰的钝痛被她咬碎在齿间。
她望向陈公公,老匠人正抚着石壁上的浅刻纹路,“陈叔,这密道的石纹像不像宫苑里的引水道?”
“像。”陈公公指甲刮过石面,带出一片白灰,“前朝修祭坛时,总爱留条暗渠通往后山,说是给祭司净身用的。”他咳了两声,“若按这走向……”
“走。”苏蓼拍了拍刘猛的肩,“你在前头探路,贾老板护着书,顾先生……”她偏头看顾云策,后者己将星罗盘收进怀里,眼底浮起层淡霜般的冷光,“我跟你并排。”
密道越往下越窄,石壁渗水成流,在脚下积成浅浅的水洼。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头顶的天光突然大亮——他们从山腹钻了出来,迎面扑来的寒风卷着雪粒子,刮得人脸生疼。
“这就是寒霜岭?”贾老板裹紧披风,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好家伙,比流民窟的冬天还狠三倍!”
顾云策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个火诀,一簇幽蓝火苗窜起,映得西周冰雪泛着冷光。
雪地里的脚印突然动了——三双、五双、十双,黄莹莹的狼眼从雪堆后冒出来,喉咙里滚着闷哑的低嚎。
“变异雪狼!”刘猛抽出砍刀,刀身结了层薄冰,“别让它们近身,这些畜牲的爪子带毒!”
苏蓼刚要摸腰间的野菜囊,贾老板己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用力朝风里一撒。
蜜香草的甜香混着辛辣味炸开,雪狼们突然顿住,前爪扒地后退,喉间的威胁声变成了呜咽。
“这粉是拿蜜香草晒脆了磨的,我看它们鼻子灵,保不准怕这味儿。”贾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本来想着换盐巴用,倒先派上用场了。”
刘猛砍翻最后一只试图绕后的雪狼,刀尖挑起狼颈上的黑毛:“以前挖蜜香草填肚子,现在倒成了杀狼的家伙。”他转头冲苏蓼笑,“头领教的本事,到底没白学。”
风雪渐歇时,他们终于看见那片冰封的山谷。
数十块石碑从雪地里拔地而起,最高的那座足有两人高,碑身刻满古老符文,其余小碑像星子般散在西周,每块都刻着名字:“青禾祭司”“赤桑祭司”“玄麦祭司”“白黍祭司”。
“第五块……”陈公公踩着积雪凑近,用袖子擦去碑上的冰碴,“在这儿!”他声音发颤,“‘苍芽祭司’——原来五祭司的名字是五谷之名。”
苏蓼伸手触碰主碑,指尖刚贴上石面,一阵暖流传遍全身。
碑身泛起淡金色微光,雪地上投出段模糊的影像:五个身影立在焦土上,其中一人穿着和草灵祭司相似的青衫,正将匕首刺进心口。
“天地灵气暴走,若任其宣泄,万物皆成齑粉。”青衫祭司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我等以神魂为引,封灵阵眼,给人间百年缓冲。百年后……”他的身影逐渐透明,“若有人能悟得生机之道,阵自解。”
“他们不是镇压天地,是在……”苏蓼喉头发紧,“是在用命换时间。”
“你们不该来这里!”
阴冷的低语从碑林深处炸开。
苏蓼转头,看见那团黑影正从主碑后的阴影里钻出来,这次它凝出了具体的轮廓——是个穿着苍青色祭服的男子,面容却像被刀削过般扭曲,双眼泛着幽蓝鬼火。
“封灵阵的谎言该终结了!”他嘶吼着扑向主碑,掌心翻涌的黑气裹着冰碴,“百年了,人类早该学会在灵气里自生自灭,而不是躲在这破阵后面!”
苏蓼想冲过去,却被顾云策一把拽住。
她看见黑影的指尖己触及碑心,整座碑林突然震颤,头顶的冰棱噼啪坠落,积雪从山顶滚滚而下,在他们脚边掀起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