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霁华快步走到病床前,戴着乳胶手套的手熟练地掀开阮煜安的纱布,眉头越皱越紧。“胡闹!” 他盯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镜片后的眼神满是怒意与心疼,“伤口这么严重,感染风险极高!你怎么这么冲动,出了事怎么办?谁让你独自面对两个人的,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带着长辈特有的严厉与关切。
阮煜安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绷带下的指尖微微发颤。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疼痛在封霁华的质问下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可他只是抿了抿唇,将所有情绪都咽回肚里。
倪谨寒站在床边,看着阮煜安倔强的侧脸,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向前半步,挡在阮煜安身前,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坚定:“封叔,是我的错,没有第一时间守在他身边,当时情况紧急…… 不怪他,是我大意了,您别凶他。” 说着,他转头看向阮煜安,目光里满是自责与心疼。
阮墨隐攥着病床金属栏杆的手指泛白,骨节处暴起青筋,银链吊坠随着颤抖的手腕轻轻撞击栏杆,发出细碎的声响。少年泛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哥,你就算不为你自己,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肯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吗?"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今天情况那么危险,如果你来不及反应怎么办?如果你真出了事怎么办?"
阮煜安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却始终一言不发。那些被止痛针麻痹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像无数蚂蚁在啃噬血肉,但远不及心口传来的钝痛。
倪谨寒侧身挡在病床前,"我的错。"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的自责,"他只是担心陆云和亓爻,是我把他带出来的。" 他转头看向阮煜安,目光中满是愧疚与心疼,"我明知道他伤还没好却还是放松了警惕,才导致他又受了重伤,你们别怪他。"
封霁华摘下听诊器,金属部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位素来冷静的医生此刻眉头紧皱,镜片后的眼神满是担忧与无奈。他伸手扯开领口的纽扣,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衬衫,重重地叹了口气。
阮墨隐松开栏杆,跌坐在陪护椅上,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封霁华沉默许久才道:"行了,下不为例。" 他的声音疲惫不堪,"倪谨寒,你也是,他身子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有个数,别再......"
阮煜安半撑起身子,牵动伤口的动作让他瞬间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他强忍着痛意,眼神却执拗地盯着封霁华,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封叔,和他无关。”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是我太冲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说到最后,声音里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他的睫毛上还沾着冷汗,却固执地将目光转向倪谨寒,示意对方不必再替自己开脱,然后才道:“陆云和亓爻怎么样?”
倪谨寒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节泛白,眼中满是自责与心疼。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阮煜安警告的眼神止住。一旁的阮墨隐红着眼眶,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封霁华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的目光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与无奈,他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他们没什么事,只是被下了,也没受什么伤,问题不大。” 他走到病床前,伸手轻轻按了按阮煜安的肩膀,试图让他躺回去,“倒是你,好好养伤,不许再往外乱跑。”
阮煜安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释然,听到陆云和亓爻平安无事,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封叔,您忙了一整晚,回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封霁华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满是担忧与心疼,临走前又再三叮嘱倪谨寒照看好病人。
病房的门缓缓合上,阮煜安转头看向一旁的阮墨隐。少年红着眼眶,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墨团子,你也去隔壁休息吧,别哭了,我没事。" 阮煜安轻声哄道,苍白的脸上满是温柔。
阮墨隐再也忍不住,几步冲到病床边,扑进阮煜安怀里。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头埋在哥哥的脖颈处,泪水打湿了阮煜安胸前的绷带。"哥,别再冒险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我刚找到你,大哥己经不在了,我只有你了。" 少年的话语里满是恐惧与不安,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在黑暗中。
阮煜安的心猛地一揪,如被重锤击中。他强忍着伤口的疼痛,抬起手轻轻拍打着阮墨隐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幼兽。"好,不哭了,"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沙哑的温柔,"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我也累了。"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寂静的病房里,这一刻的温情显得格外珍贵。
阮墨隐缓缓松开紧抱着阮煜安的手,抬起头时,少年的脸上满是泪痕,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他哽咽着应了一声,脚步虚浮地走出病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带着未散尽的担忧与后怕。
房门合上的瞬间,阮煜安原本强撑的身体如被抽去筋骨般在病床上。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咬着下唇,额头上瞬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由苍白转为病态的潮红。止痛泵的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却无法缓解他体内翻涌的疼痛。
倪谨寒瞳孔骤缩,心脏猛地揪紧。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急切,稳稳扶住阮煜安下滑的身体。"别硬撑。"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对方额头上的汗珠,纸巾擦过滚烫的皮肤,瞬间被浸湿。
倪谨寒迅速脱掉鞋子,动作轻缓地躺在阮煜安身旁。他伸出手臂,绕过对方受伤的腰腹,将人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隔着绷带都能感受到伤口的灼热。他尽量避开伤口,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阮煜安的后背,像哄着受伤的幼兽:"累了就睡吧,不用逞强,时间还早,睡吧。"
窗外,夜己深沉,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病房的窗台上,形成细碎的光影。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快又消失在寂静中。阮煜安在药力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呼吸渐渐平稳,头不自觉地往倪谨寒怀里蹭了蹭,像找到了安全的港湾。
倪谨寒低头看着怀中苍白的面容,心中泛起一阵钝痛。他轻轻抚过阮煜安汗湿的头发,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耳尖,忍不住将人搂得更紧了些。记忆中那个永远冷静强大的身影,此刻却如此脆弱地躺在他怀里,让他恨不得替对方承受所有伤痛。
监护仪的绿光在黑暗中闪烁,伴着两人渐渐同步的呼吸声。在这个被伤痛笼罩的夜晚,唯有彼此的体温,成为了驱散恐惧与不安的最后一丝温暖。倪谨寒将下巴轻轻抵在阮煜安发顶,在确认怀中的人己熟睡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在疲惫与心疼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