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烤全羊的香气裹着马奶酒的醇香在山谷中飘荡。乾隆端着夜光杯,目光从相拥起舞的巴图与小燕子身上收回,落在一旁帮着布置喜席的夏紫薇身上。帝王轻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忽然开口:"你看看你错过了什么?"他下巴朝巴图的方向微扬,"科尔沁最骁勇的郡王,就这样被小燕子抢走了。"
夏紫薇手中的野花差点散落,她慌乱地别过脸,耳尖泛起薄红:"父皇说笑了,民女......"
"还叫朕父皇?"乾隆似笑非笑地打断她,"你既己辞了格格封号,该唤一声皇上才是。"他望着远处巴图将小燕子托举过头顶,惹来阵阵欢呼,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认亲,此刻被郡王捧在手心的,说不定就是你了。"
夏紫薇攥紧手中的野菊,花瓣在指尖碾出汁水。记忆突然闪回初入宫时,金锁替她整理旗头,铜镜里的少女满心憧憬;又想起在坤宁宫被罚跪的雨夜,雨水混着泪水打湿衣襟。而现在,她看着小燕子仰起头与巴图碰杯,那肆意张扬的笑容,是她在宫里从未有过的。
"回皇上,"她福了福身,声音清亮,"比起科尔沁的王妃之位,民女更愿守着栖梧书院的三尺讲台。"她望向学堂方向,新糊的窗纸上透出暖黄灯光,隐约传来孩童诵读声,"您看那些姑娘,她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时眼里的光,比任何凤冠霞帔都耀眼。"
乾隆着杯沿的龙纹,沉默良久。山风卷起他鬓角的白发,恍惚间竟与夏雨荷临终前倚窗眺望的模样重叠。那时的她,是否也盼着女儿能走出与自己不同的路?"罢了,"他仰头饮尽杯中酒,"你母亲若泉下有知,见你活得这般通透,想必也欣慰。"
话音未落,任瑶瑶举着酒坛跌跌撞撞跑来:"皇上!该给新人赐福啦!"她身后,巴图正将一串狼骨项链系在小燕子颈间,银铃铛随着动作轻响。夏紫薇退到人群边缘,看着火光映亮每一张鲜活的脸庞——金锁在教虎娃跳草原舞,老学究摇头晃脑地给侍卫们讲书,连平日严肃的官兵都跟着牧民学起摔跤。
"后悔吗?"巴图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塞来一块冒着热气的烤羊肉。小燕子在远处朝他招手,发间的野菊随着动作轻颤。夏紫薇咬了口羊肉,辛辣的滋味顺着喉咙往下,烫得眼眶发热:"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做对了选择。"
夜空突然炸开第二波烟花,金红的火星如雨落下,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笑意。乾隆望着相拥的新人,悄悄将袖中准备好的和硕公主册封诏书重新塞回怀中。山风掠过他的龙袍,卷走了未说出口的叹息,却吹不散山谷里经久不息的欢笑。
烟花的余烬还在夜空中闪烁,乾隆突然从袖中抽出明黄色的诏书,重重塞进小燕子怀里。诏书边缘的金线硌得她手心生疼,抬头正对上皇帝眼底复杂的神色——那里面有审视,有释然,还有几分长辈特有的无奈。
"你既嫁去科尔沁,总不能空手而去。"乾隆指腹着腰间的九龙玉佩,声音不自觉放软,"这份册封诏书,就算朕给的嫁妆。往后跟着巴图,别再像只野燕子似的横冲首撞。"他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夏紫薇,后者正将一盏热茶递给被烟火吓到的孩童,"这安乐乡,便交给她打理。"
小燕子捧着诏书的手指微微发抖。展开的宣纸上,"和硕安燕公主"六个朱批大字刺得她眼眶发烫。她想起初遇巴图时的剑拔弩张,想起与官兵搏斗时的惊心动魄,更想起在山洞里教虎娃认字的温暖时光。而现在,这份沉甸甸的诏书,竟要将她彻底与皇家系上羁绊。
"皇上,这使不得!"她后退半步,诏书险些滑落,"我不懂宫里的规矩,也当不来什么公主......"
"由不得你说不!"乾隆突然提高声调,惊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他望着小燕子倔强的眉眼,恍惚间又看见夏雨荷在雨中撑伞的模样——同样的执拗,同样的不肯低头。"你以为朕不知?"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疲惫,"巴图那小子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抢人,还不是仗着你在他心里的分量。"
巴图不知何时走到小燕子身边,狼皮大氅扫过她的裙摆。他伸手接过诏书,单膝跪地:"谢皇上厚赐!臣定当护安燕公主一世周全!"说罢,他转头冲小燕子眨眨眼,"小野猫,往后你就是草原和皇宫都能横着走的主儿了。"
夏紫薇此时己悄然走近,她望着小燕子发间摇曳的野菊,又看看诏书上的烫金印玺,突然轻笑出声:"姐姐收下吧。这封号于你,不过是多了层护你的铠甲。"她握住小燕子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就像这栖梧书院,无论挂不挂皇家的牌匾,教姑娘们读书的心都是一样的。"
夜风掠过山谷,带着烤羊肉的香气和孩子们的欢闹声。小燕子终于接过诏书,任由巴图将她揽入怀中。远处,任瑶瑶正举着烟花棒追着虎娃跑,火星在夜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乾隆望着这幅热闹的图景,悄悄转身走向马车——有些牵挂,终究要学会放手;而有些自由,值得用最隆重的方式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