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霜降这天晌午,葛二蛋正蹲在道观新砌的土灶前烤红薯,忽见师父嫖一星把粪叉往酸菜缸里一插,缸底"咕嘟嘟"冒出个太极图。老道补丁摞补丁的道袍上沾着泥点子,胸前却用朱砂画着整幅河图洛书,远看活像件文化衫,新颖出彩,引领潮流,老道的法术可谓是惊天动地,但咋感觉全是些旁门左道,没有真正灭妖除魔过。
"乾坤倒转,日月逆行。"这时老道突然抄起锅铲敲灶台,"二蛋,把生产队的黑驴蹄子消音器拿来!"
葛二蛋刚从朱大车拖拉机屁股后头卸下零件,就听院外传来姚支书的怒吼:"龟孙!试验田的麦子倒着长!"抬眼望去,但见麦穗齐刷刷往土里钻,根须反倒朝天摆成忠字舞的造型,这般奇景,可把姚支书吓得不轻,这样是颗粒无收,来年全村都得喝西北风,这民以食为天,只能吃土根了。
王麻子顶着满头麦芒冲进来,裤腰里别着三个倒栽葱的胡萝卜:"了不得!村口老井喷出个青铜鼎,鼎里煮着刘一手的银针!"话音未落,杜翠花腰间的铜铃突然跳起霹雳舞,霎时间蹦了出去,把晾在竹竿上的红肚兜震成了降落伞,这用了十来年的肚兜,就此爆废。
"莫慌!"老道把黑驴蹄子往粪叉柄上一套,"此乃乾转坤移之兆,待为师..."嫖一星用自己都不信的语气说道,他突然跺脚震起三块土坷垃,啪啪贴在道观残存的窗框上,恰好拼出个"三角架"。
葛二蛋正看得入神,怀里揣的《毛主席语录》突然飘出张黄符纸——竟是老道用朱砂在扉页画的奇门局。翠二娘的红头绳无风自动,在院里摆出个歪歪扭扭的八卦阵,阵眼杵着甘不近被扯掉半边的假发,飘扬起来。
"震为雷,巽为风!"老道突然把裤衩往头上一套——那裤衩上竟用雄黄画着二十八星宿。粪叉尖"滋啦"冒出电光,道观院里的酸菜缸突然腾空而起,咸菜汤在空中凝成条水龙,绕着试验田的倒长麦穗转圈圈。
李大狗拎着杀猪刀冲进来时,刀刃的饕餮纹正啃着半截麦根:"老神仙!您快收了神通吧!俺家猪圈..."话没说完,猪圈顶棚"轰"地掀飞,十八头黑猪踏着咸菜汤水龙首冲云霄,猪尾巴上还粘着"备战备荒"的标语,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小的猪圈总是默默的受着伤害。
"妙哉!"老道山羊胡三寸高,"二蛋看好了,这叫腾云驾雾术!"说着甩出三道雷符,符纸粘在猪屁股上炸出烟花,夜空顿时绽放出"人民公社好"五个火字。
王麻子馋得首流口水:"这要是撒点椒盐..."突然被葛二蛋拽着后领跳进粪叉画的阵图。霎时间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己蹲在十里外的黄河滩上,面前是株三丈高的蟠桃树——树干上嵌着拖拉机的排气管,桃花瓣里裹着朱大车丢失的扳手。
"瓜怂!这是乾坤倒转的阵眼!"老道的声音从酸菜缸里传出,"快用黑驴蹄子堵住排气管!"
葛二蛋刚扑过去,蟠桃树突然抖擞,熟透的桃子雨点般砸下。王麻子被桃核击中屁股,嗷嗷叫着蹦起三尺高。最绝的是刘一手,他举着药箱接桃汁,银针沾了汁水竟把王麻子扎成了刺猬精。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葛二蛋咬破舌尖喷出精血,黑驴蹄子"嗖"地塞进排气管。霎时间风雷大作,蟠桃树缩回土里,地面"咕咚"冒出个穿袈裟的和尚,骑着二八大杠念经:"施主,你压到贫僧的单车了..."
姚支书举着铁皮喇叭追来时,裤腿卷得老高:"嫖老道!你弄来个唐僧是咋回事!"只见那和尚掏出发光文牒,上面印着几个大字:"贫僧从东土大唐...哎?我通关文牒咋少了一半?"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八宝粥。杜翠花跳大神的绸带缠住二八大杠车轮,甘不近的假发变成捆仙索捆住白龙马——实为生产队走丢的驴。李大狗抡起杀猪刀要剁妖怪,刀刃却被孙悟空的金箍棒——实为拖拉机摇把——架在半空。
"呔!吃俺老孙一棒!"猴王头顶的安全帽印着"安全生产",虎皮裙上别着工分簿。猪八戒的九齿钉耙更是离谱,分明是九把公社的锄头焊在一起,耙齿上还粘着试验田的麦苗,这一下可是出来了个一套师徒人物,嫖一星这斗转星移,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惊吓全村人啊。
老道突然从酸菜缸里钻出来,道袍上挂满咸菜丝:"泼猴!看老夫的五行山!"说着甩出五张雷符,符纸迎风化作"金木水火土"五个大字,轰然压住孙悟空。定睛一看,那"山"竟是姚支书珍藏的《毛选》五卷。
唐僧举着紫金钵盂化缘,钵里突然响起《东方之音》。沙僧的降妖宝杖更绝,杖头挂着"深挖洞广积粮"的木牌,一杵下去把试验田的土坷垃震成粉齑。
葛二蛋胸口的鸳鸯雷符突然发烫,拽着翠二娘的手按在蟠桃树桩上。树桩"咔嚓"裂开,露出台锈迹斑斑的留声机,唱片上刻着《社员都是向阳花》。音乐响起的刹那,漫天神仙跟着跳起忠字舞,玉皇大帝的冕旒都甩成了呼啦圈。
"胡闹!"阎王爷骑着突突冒蓝烟的拖拉机撞破南天门,"超速驾驶三十三重天!扣西十九分!"生死簿往蟠桃树上一贴,天庭瞬间变回试验田,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虽唐僧的二八大杠铃铛还在响,但仔细一听竟是姚支书的大喇叭:"全体社员注意!明日霜降抢收红薯..."
五更鸡叫时,道观院里堆满奇形怪状的红薯。有长得像哪吒的乾坤圈,有酷似蟠桃的爱心薯,最绝的是个刻着猴头的紫薯,这是受到了时间倒转的毒害,影响了红薯的长势,要是再不恢复平静,怕是这些红薯吸收了时间斗转之力,都得成妖咯。嫖老道揪着胡子首乐:"乾坤倒转,古人诚不我欺!虽第一次使用,却也是大方溢彩啊,哈哈哈,,"
三百里外的黄河故道,被雷劈过的土里冒出株新苗,叶脉纹路恰似葛二蛋胸前的鸳鸯符。翠二娘的红肚兜在晨风里飘摇,兜角新绣的鸳鸯活灵活现像是要飞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