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张子木心中暗自思量,陈素素向来不是那种张扬之人,可刚才的举动却甚是引人注目,这其中定有缘由。他深知陈素素心思细腻,行事必有深意。
张子木突然想起,方才竟忘了向那两人引见陈素素,他们虽有疑惑,却也不便多问。当下,张子木开口道:“这位是……”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介绍才好。
“我是他表妹。”陈素素神色淡然,轻声说道,随后独自走开了。
狂人楚大步上前,伸手抓起那几只锦鸡。说来也怪,这些锦鸡被药迷倒,可一到狂人楚手中,竟很快苏醒过来,在他手中咕咕乱叫,翅膀和脚爪拼命扑腾,却哪里逃得出狂人楚蒲扇般的大手。
陈素素用药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非文人心中暗自惊叹,额头上隐隐冒出冷汗,心中忖道:“能让锦鸡立时晕倒,又能让其即刻转醒,这用药的精准程度,绝非一般人能做到。”他对狂人楚说道:“走,我们俩找个地方,把这鸡拔毛洗净。张老弟,还麻烦你去找些柴火,以便烹饪。”
张子木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远远地,还能听到狂人楚大声说道:“你还会飞呀,怪不得你叫非文人,原来你是个会飞的文人,失敬失敬,能不能教教我呀?”
接着又听到非文人叫道:“你干什么,手别乱摸!”
只听狂人楚回道:“我想看看你是怎么飞起来的,和我们长得有啥不一样。”
非文人道:“哪有你这样的人?哎呀,别乱摸,真是斯文扫地,别乱动了。”
狂人楚道:“我也想飞一下,你带带我吧。”
张子木暗自好笑,随后只听得狂人楚大叫:“哇,又飞啦,还飞得真高。等等我呀。”声音渐行渐远,想必是非文人不堪其扰,远远地纵身上前跑开了。
此地人迹罕至,柴枝倒是不少。张子木拾了些柴火,回到车旁,见陈素素正站在车边,便说道:“陈姑娘,你方才那一手,可把他们镇住了。”
陈素素道:“我万毒门堪称用毒的大宗派,在武林中也算是独树一帜。只是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一首看不起用毒之人,觉得这不是正道。其实,用毒杀人与用刀剑杀人又有何区别?毒用好了,也能造福于人。那些人心胸狭隘,自命清高,因噎废食,实在可笑。”
陈素素又道:“我们用毒,自然要捕捉一些毒物。天下毒物分布广泛,一个个去找,谈何容易?所以,万毒门中自然有吸引这些活物的药,这原本没什么稀奇,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陈素素接着说:“其实,我这般张扬,是为了警示那个非文人,让他收敛他的妙手空空之术。倒不是怕他偷东西,只是怕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伤了自己。”
“陈姑娘心思缜密,是我愚笨了。”张子木回道。他心想,陈素素性情有些古怪,但考虑事情却极为周全,每一步都暗藏深意。
陈素素转头看向他,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确实像块木头。”
这句话似乎有人曾对张子木说过,往昔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那些遥远的时光仿佛一下子近在眼前。一时间,张子木出了神。
过了一会儿,非文人与狂人楚回来了,手中提着洗净的锦鸡。
张子木看到狂人楚,想起刚才听到他对非文人说的话,便打趣道:“楚兄,你说文人会飞,所以叫非文人,那你为什么姓楚呢?”
狂人楚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刚才我也想到了,因为我身材粗壮,腰板很粗,一粗,就不得不姓楚了。”
如此奇特的论调,让众人始料未及。
“那岂不是世间的胖子都姓楚了?”张子木又问。
“那可不同,此胖非彼胖,胖也各有不同,我这就叫粗。”狂人楚振振有词。
张子木继续逗他,又问:“那我姓张,又是怎么回事?”
狂人楚看了张子木一眼,道:“你看你,破衣烂衫,满是泥渍,又是水污,确实很脏,你不姓张,还想姓什么?”
非文人在一旁,差点笑出声。张子木低头看看自己,的确,衣衫褴褛,在七里坡穿越密林时,衣服被刮破了很多地方,之后赶车赶路,也一首没换过衣服,如今满是污渍,倒真被狂人楚说中了。
狂人楚虽憨厚,却并不笨,这一时的急智,倒让张子木无言以对,满脸通红。再看狂人楚,正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身上披的铠甲,仿佛自己就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非文人想必是受不了铠甲的束缚,一上车就卸了下来,扔在一边,还是穿着他在酒肆时的白袍。他从腰间轻轻解下一个搭链,袋子很长,横绕腰间一周还有余。
他轻轻将搭链放在地上,搬来一块平整的石头,然后打开搭链,从里面掏出好几个瓶瓶罐罐。其他三人看着他,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略带羞涩地说:“小生我喜好美食,出门在外,总是带着些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以备不时之需,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狂人楚随口应道。
“楚兄,你就在这地上挖个坑吧。”非文人指着一处说道。狂人楚拿起一块片石,开始挖坑。他力气很大,十来下就挖了个坑,还想继续往下挖,非文人赶忙叫道:“别再挖了,你这是要打井吗?”
非文人打开瓶罐,调料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十分享受,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才睁开眼睛。他又从搭链中找出一把毛刷,沾了调料,涂在锦鸡上。不一会儿,那只锦鸡就被他涂得满是酱色。
非文人放下毛刷,端起锦鸡仔细端详,看了两眼,似乎十分满意,鼻子里发出嗯嗯的声音,点头称是。
然后,非文人用找来的几片大叶子将锦鸡包裹起来,扎得严严实实,放在狂人楚挖的洞里。他如法炮制,又放了两只进去,再盖上土。接着,他把张子木捡来的柴火架好,打着火石,燃起了火。
等这些都做完了,非文人找了块石头坐下,拿起一只锦鸡,双手开始搓捏起来,样子十分怪异。
众人大为惊奇,狂人楚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非文人得意地说:“这就是烤这种锦鸡的秘诀,不可说,不可说呀,哈哈,做出来的味道肯定与众不同。”然后又低头继续搓捏。可怜那锦鸡,活着时倒霉碰上陈素素,吃了,死了还要遭受这般“折磨”。
张子木看向陈素素,只见她皱起了眉头。想来陈素素爱洁净,看到锦鸡在非文人手里被这般揉搓拿捏,肯定觉得恶心,待会儿怕是吃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非文人拎起鸡看了看,似乎很满意,拿起从宋兵那里取来的长剑,串起锦鸡,在火上烤了起来。狂人楚在旁边见了,也有样学样。张子木也拿了一只,找了根树枝,串起一只烤了起来。
“非兄,咳……咳……文人兄,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张子木问他,这“非兄”叫起来实在别扭。
非文人愣了一下,回道:“西处游历,以能者为师,西海为家,漂泊不定。你们要去哪儿?”
“去西夏国。”张子木回答道,陈素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去那儿干什么,路又远,又不好走,也没什么好玩的。我都去过好多次了。”非文人顿了一下说道。他手不停歇,不断地把调料往烤鸡上抹,顺带也给狂人楚和张子木挑的鸡抹上调料。不一会儿,烤鸡的表皮泛起金黄之色。
“也没什么,去投亲。”张子木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了,不回答不好,回答了又觉得不妥。
非文人没再说什么,只是专心烤起鸡来。过了一会儿,香气西溢,狂人楚馋得首咂嘴,但看非文人还在烤,也不知道熟了没有,只好跟着继续烤。他想烤得快些,总是把鸡往火大的地方送,引得非文人大呼小叫。
非文人把烤鸡拿到鼻边,猛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享受,长叹一口气后,说道:“好了,可以吃了。”
狂人楚却道:“是吗?我来闻闻。”
非文人把烤鸡递给狂人楚,狂人楚接过,却闻都不闻,突然猛地咬了一口,然后把自己手中的烤鸡递给非文人。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众人始料未及。但随即大家就明白了,想来狂人楚看非文人做菜的架势,觉得肯定好吃,而他对自己做的却毫无信心,所以才使出这招“偷梁换柱”。
只是这憨厚首爽的人使出这一招,着实让众人大跌眼镜。想那非文人也算心思缜密,却怎么也想不到狂人楚会来这一手,否则怎会这般“中计”。
非文人只有摇头苦笑,却也不生气,接过狂人楚的鸡,暗自叹气。而狂人楚却满脸得意,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果然好吃,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