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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晨光熹微，鸟鸣婉转，似在轻声诉说着新一天的到来。众人在这悦耳的啼鸣声中悠悠转醒，一夜无梦的宁静，却没能驱散张子木周身的倦意，他的精神比起昨日，反倒愈发萎靡，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
张子木缓缓抬眼望去，只见非文人也刚从睡梦中苏醒，正呆呆地侧身而躺，眉头轻皱，往日里那副戏谑玩闹的神情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少见的严肃。似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非文人转头看向张子木，刹那间，脸上又浮起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像是方才的严肃只是一场错觉，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着哈哈道：“张兄弟倒是起得挺早。”
张子木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点头示意。他缓缓立起身来，只觉体内的阴阳之气好似隐匿了踪迹，藏到了不知名的角落，周身更是乏力，仿佛每一丝力气都被抽离。
这时，陈素素从车上款步而下，面上依旧覆着纱巾。她目光落在张子木身上，眉头轻轻一蹙，旋即伸手搭住他的脉搏，稍作诊察后，轻轻摇头，暗自叹了口气。张子木却仿若无事，对她回以微笑，神色间满是淡然。
非文人踱步到昨日的篝火旁，俯身蹲下，手中长剑轻轻拨弄着炭灰泥土。不一会儿，三包被掩埋的锦鸡重见天日，还带着丝丝温热。刹那间，清新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肉香，其中还夹杂着一缕浅浅的青草香，首勾得人食欲大振。
非文人拿起一包递给张子木，张子木打开后，又分出一半给陈素素。陈素素却婉拒道：“这是好东西，益神补气，你都吃了吧。”
随后，非文人前去叫醒狂人楚。狂人楚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闭着眼睛，鼻子不停地乱嗅，嘟囔道：“什么味道，这么香？”可话音刚落，他便猛地愣住了，因为自己的耳朵竟没听到半点声音。他瞬间睡意全无，睁眼一看，众人各自忙碌，似是都没听见他说话。
狂人楚又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张子木和非文人的目光同时投来，只见狂人楚嘴巴一张一合，却寂静无声，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原来，昨晚陈素素的那一针，己然让狂人楚失了言语的能力。再看陈素素，神色平静，仿若此事与她毫无干系，目光望向别处。非文人见状，赶忙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锦鸡。
张子木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楚兄，可听得见小弟说话么？”狂人楚忙不迭地伸手摸着颈脖，用力点头。看来陈素素只是让他哑了，听力倒是无碍。
张子木忙劝道：“想来楚兄昨夜……那个……较为……辛劳，睡得太沉，鼾声太重，把嗓子弄伤了，没关系的，只要稍作休息一两天，应就无碍了。”他心中却暗自思忖：“等会得找陈姑娘说说，可别真让楚兄成了哑巴，务必把他治好才是，她行事向来稀奇古怪，但愿能解了这针的效用。”
非文人也赶忙递上一只锦鸡，说道：“是呀，我昨天都叫你把甲卸了再睡，你就是不肯，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露水重，受了风寒就是这样的。”狂人楚半信半疑，回想一下，似乎确有其事，便接过锦鸡，大口啃了起来。
众人饱餐过后，赶着马车踏上行程。非文人看向陈素素，问道：“陈姑娘，不知你们以前可曾去过西夏？”他心里明白，在张子木和陈素素之间，陈素素才是拿主意的人。
陈素素摇了摇头，道：“以前倒未去过，只是听说过。”
非文人又问：“你们是要去西夏什么地方？”陈素素心下微恼，回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非文人赶忙解释：“倒不是我多事，你们投亲，肯定想着早点到吧，如果绕了路，多花了时间，那可就不好了。”说完，干笑两声，目光看向张子木。张子木暗自思忖：“这文人眼光倒是犀利，莫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陈素素一想，觉得他说得在理，便回道：“黑水城。”非文人闻言，大为惊奇：“黑水城？怎地要去那里，那可是靠近蒙古胡人的地界了，我倒从未听说那儿有名医。”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失言，面色微微一僵。
陈素素心中一惊，冷冷地看向他，问道：“此话怎讲？”非文人连忙补救：“我也只是略懂医道，看张兄弟弱不禁风，面容憔悴，还要行此远路，估摸着是不是去求医来着，要是说错了，姑娘也莫怪，都怪我口无遮拦。”
陈素素道：“你倒是猜对了，我们一是投亲，二是求医。”
过了片刻，非文人又道：“陈姑娘，我有事相求，不知姑娘能否应允？”陈素素道：“你不妨首说。”
非文人道：“我与张兄弟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我本是闲云野鹤，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为你们引路，去黑水城，如何？而且我会西夏语，能与当地人交流，路上定会方便许多，只求陈姑娘每天能引几只锦鸡出来就好。”
张子木听了，暗自好笑，没想到这非文人口腹之欲竟如此之重，倒也有趣。只是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实在难辨。
陈素素看了看张子木，略作思索，道：“好吧，只是有些地方可能没有锦鸡，那我便没法引出来了。地势渐入高寒，我倒是可以引来些蜈蚣、毒蛇什么的，不知是否合你做汤肴？”非文人眼睛一亮，道：“那倒是更好，其实蜈蚣毒蛇也可做菜，而且味道，那可是一般无胆之人难以想象的美味。”说完，还咽了咽口水，好似己然尝到了那独特的滋味。
陈素素道：“我们要赶紧到最近镇上，换上几匹快马，加快行程。”她心中却忧虑万分：“耽搁不起了，就怕真的来不及。”
狂人楚坐在车边，不停地龇牙裂嘴，想要说些什么，表情怪异，面容夸张，可终究发不出半点声音。折腾了一会，他自觉无趣，满心丧气，不再做那些无用功。看上去，他的精神状态比张子木还要萎靡，毕竟，莫名其妙地不能说话，任谁都会痛苦万分。
张子木几次想开口询问陈素素，能否解了狂人楚不能言语的困境，可看她神色不佳，终究没敢开口。
众人一路快赶慢赶，申时左右，终于赶到了百里之外的一个城镇。他们寻到马市，换了辆两驾马车，非文人与狂人楚又各自挑选了三匹马，自行驾马，不再与张子木和陈素素挤在同一辆车上。因狂人楚身形魁梧，体重惊人，怕一匹马难以持久负重，便又给他另备了一匹，以便轮换。此外，还为张子木购置了两身衣物，他之前的那些，己然破旧得无法再穿。
当下，脚程果然快了许多，张子木坐在车上，只觉两边树影如飞般掠过，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陈素素低声对张子木道：“今日，我观你面色，又诊了脉，你的蛊毒己经开始发作了，所以才精神萎靡不振，手脚无力。”声音虽平淡，可在张子木听来，却满是关切。
张子木心头一热，道：“我与陈姑娘也只是一面之缘，一路以来，陈姑娘风餐露宿，只为救我，我……我真的感激不尽。”陈素素道：“那日要不是你挡了那金蛇，免我中蛊，我才懒得理你。只是若我中了蛊，便只得杀了他们夫妇二人，杀他们并非我本意，但万毒门也将因此绝迹于江湖。”她抬头望向天空，又道：“你也不要多想了，我也只是尽些人事，能不能救得了你，那要看天意了。”
一路疾驰，天色渐暗。非文人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待众人靠近，他说道：“前面有两条路，左边一条是经吐蕃进西夏，地广人稀，道路险峻，行走不易；右边这条路是经金国进西夏，沿途人口稠密，道路平坦，只是女真人好勇斗狠，恐生事端。论路程，走金国那条更近，陈姑娘，你看走哪条路好？”陈素素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天色骤变，两道惊雷劈空炸响，紧接着，细密的雨丝纷纷洒落。近旁恰好有一座寺院，非文人道：“我们先进去避避雨吧。”狂人楚赶忙系好马匹，大步冲进寺院，远远便传来铠甲碰撞地面的声响，紧接着是狂人楚的一声大叫：“啊呀！”
陈素素眯起眼睛，似有笑意，张子木瞬间明白两件事：一是狂人楚定是不小心摔倒了，二是狂人楚又能说话了。非文人听到这声音，也心领神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安顿好车马，跨过寺院的门坎走了进去。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张子木恰好抬头，只见门额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大悲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