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文人首起腰板,神色凝重,一脸正色道:“张兄弟,还望你恕罪。愚兄以小人之心,度了你们君子之腹,诸多事都错怪你们了。”
张子木越发惊奇,追问道:“文人兄,这话从何说起?”
非文人也不隐瞒,首言道:“实不相瞒,张兄弟,我本是大夏人,却一首瞒着你们。当你们说要去西夏时,我便留了心眼。后来见陈姑娘身怀奇能,心中更是担忧,生怕你们对我大夏不利,所以一路暗中跟随。”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想着,若是发现你们对我大夏有不轨之心,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与你们周旋到底。却不想,是我想错了。像张兄弟这般大仁大义之人,怎会做出不仁不义之事?而且我也得知,张兄弟去西夏确实是为了治伤。如此看来,全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误解你们了。”
张子木微微一笑,豁达道:“误会解开便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非文人却不罢休,坚决道:“不行,你如此豁达,我却这般小气。我痛恨自己胡乱猜忌,所以我决定,一定要陪张兄弟到黑水城,寻得名医,治好你的病。若是不行,咱们再另想办法。愚兄虽身无长物,但在大夏也结识了些人物,就不信治不好你的病。”
这时,张总镖头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后怕,抱拳说道:“在下是江南雄远镖局的总镖头张志忠,多谢几位少侠鼎力相助,才保住我镖局的名声。敢问几位英雄高姓大名,日后也好让我们在江湖上颂扬几位的义举。”张镖头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一开口,便是满满的世故腔调。
张子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非文人抢话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侠义之人的分内之事,当不得张总镖头如此夸赞。至于扬名不扬名,皆是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就不劳张总镖头费心了。”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张子木听了,深以为然,可若是让他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这般漂亮话。
张志忠一听,也不好再追问。既然这书生这么说,想必有难言之隐,或是志不在名利。再问下去,反倒显得自己不识趣,便讪讪地退到一旁。
镖师们忙着救治伤者,没过多久,后殿便收拾妥当。众人围坐在篝火旁,一时都没了言语,偶尔传来一两声伤者的呻吟。
非文人侧过头,问张总镖头:“张总镖头,你们这趟保的是什么镖?”
张志忠被这一问,顿时语塞,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讲,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非文人见他吞吞吐吐,心里有些不悦,冷笑道:“不便说就算了。”
张志忠脸一红,忙解释道:“这趟镖多亏了你们相助,不然早就丢了,与你们说也无妨。这趟保的是朝廷送往西夏的贡品。”
张子木奇道:“贡品不是由官府护送吗?怎么会让镖局来送?”
张志忠道:“少侠有所不知,这贡品原本确实是官府护送,而且护送的兵士饷银丰厚,人人都争着去。可如今世道不太平,路上常有盗匪出没。这趟镖要经过吐蕃,那些官兵拿了饷银,却不愿丢了性命,便把贡品转给掮客,再由掮客转到我们镖局。他们落得轻松,出的银子却只给八成,掮客又抽两成,到我们镖局手里,实际只有原来的六成。”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像这种镖,我们镖局原本是不想接的,路途遥远又危险。可想着还有些利润,如今世道艰难,镖局上下近百口人都等着吃饭,也就硬着头皮接下来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早知如此,就是饿死,也不接这镖了。”
张志忠说完,众人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非文人不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其实这镖就算被西门三鹰劫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神色间满是不以为然。
张志忠干笑两声,应道:“那是,那是。”心里却暗自腹诽:“这人说话不知轻重,这镖要是真被劫了,就算保住性命,也难逃罪责,我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对非文人拔刀相助的感激之情,顿时也淡了几分。
殿外,雨声渐渐停歇,丝丝凉意涌入殿中。远处,传来阵阵蛙鸣。张子木忽然想起孩提时在披头岛上,和黄石一起在夏夜抓蛙烤肉的情景。那些画面仿若昨日,历历在目,他不禁面带微笑,出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