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罗丽相遇
粉笔灰落在睫毛上时，我正盯着黑板上歪扭的乘除法竖式出神。指尖抠进粗糙的黑板槽，木屑刺进指腹的痛觉让我猛然——这具十岁身体的神经末梢，像泡在冰水里的海绵般敏感。
“王默！”数学老师的粉笔头精准砸中我发旋，前排小胖回头时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口水还挂在嘴角。西十双眼睛里浮动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有习以为常的揶揄，有隐隐的好奇，更多的是某种混沌的雾气，像被魔法蒙住的凡人之眼。
“对、抱歉……”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童声特有的尖细，尾音却在颤抖。前世作为高中生的从容被揉成碎纸，塞进这具满是粉笔灰味的校服里。袖口蹭过鼻尖，闻到蓝月亮洗衣液的清香——这是“王默”妈妈昨晚刚洗的，而我的手指还残留着昨夜熬夜时抓过薯片的油腥气。
粉笔灰簌簌落在课桌上，我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在实验室打翻的显微镜载玻片。玻璃碴割破掌心的瞬间，血珠也是这样缓缓渗出来，像现在校服上的金芒一样，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温热。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粉色光点掠过香樟树梢，在玻璃上投下蝴蝶振翅般的阴影。那是叶罗丽娃娃店的方向，可记忆里的剧情明明发生在晴朗的午后。雨滴在窗棂上聚成细流，倒映出我陌生又熟悉的脸：圆钝的下巴，睫毛上还沾着未擦净的粉笔灰，偏偏眼底浮着不属于孩童的沉郁，像被扔进童话书里的成年灵魂。
“叮——”放学铃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我攥着湿透的作业本冲进雨巷时，膝盖不小心磕在石阶上。疼痛炸开的瞬间，某种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流下——不是血，是金色的光粒，像融化的阳光般渗进校服布料。我慌忙用袖口去擦，却发现光粒如活物般钻进皮肤，在膝盖处织出蛛网般的细纹。
梧桐巷的青石板泛着冷光，雕花木门上的铜环结着薄锈。指尖触到门把的刹那，电流般的震颤从掌心窜到后颈，那些在记忆里模糊的剧情突然变得锋利：原主王默推开这扇门时，带着怎样的忐忑与期待？而我此刻的心跳，究竟是因为即将见到梦中的娃娃，还是害怕打破某个既定的时间锚点？
铃铛声混着檀香扑进鼻腔，比记忆中更浓烈的苦香味。玻璃柜后的罗丽忽然转头，银发在阴影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她红宝石般的瞳孔骤然收缩，像看见久别重逢的故人，唇角扬起的弧度竟带着几分哽咽：“欢迎来到叶罗丽仙境，人类女孩——不，应该说，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像钥匙拧进锁孔，我忽然想起昨夜坠落星空时，有个温柔的女声在耳畔说“终于等到你”。此刻站在眼前的罗丽，裙摆上的蔷薇花纹比动画里更立体，花瓣边缘凝着露珠般的光粒，而她眼尾的泪痣，竟与我前世锁骨下方的胎记一模一样。
“罗丽……”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喉咙里堵着的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她歪头看我，王冠上的宝石突然迸出星芒，那些光点落在我发间，竟化作细小的蔷薇花瓣。记忆里的动画片段突然闪回：原主第一次见到罗丽时，娃娃的眼神是疏离而审视的，可此刻的罗丽，正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候鸟般，将整个身子贴在玻璃柜上。
“你的灵魂味道不一样。”她的指尖贴上玻璃，与我隔着一层冰凉的屏障，“不是甜滋滋的草莓牛奶味，是……是雨后图书馆的纸页味，混着点咖啡因的苦。”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是属于前世的气味：高三教室的窗台总堆着未干的试卷，午休时偷喝的冷萃咖啡，还有深夜刷题时指尖的铅笔灰。这个来自仙境的公主，竟能嗅出我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灵魂气息。
契约书展开时，烫金花纹突然发出蜂鸣。我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颤抖，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抠指甲油的痕迹。原主王默的手该是干干净净的，指甲剪得圆润，指腹因常握铅笔而有薄茧——而我的指尖，还留着弹吉他磨出的硬痂。
“等等！”我按住罗丽即将触碰宝石的手，她的皮肤像温玉般细腻，却在相触的瞬间泛起涟漪，“现在到底是哪一年？曼多拉有没有开始入侵人类世界？水王子有没有……”
“嘘——”罗丽的指尖抵住我的唇，带着露水的清凉。她的睫毛在光影里颤动，我这才发现她眼底浮动着细碎的金斑，像被揉碎的星辰，“有些事不该由‘观众’的记忆决定。”她忽然笑了，梨涡里盛着微光，“你看，你的命运线己经和原来的‘王默’不一样了。”
她轻轻拨开我的袖口，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金纹。那不是动画里的叶罗丽契约印记，而是类似电路板的复杂纹路，每个节点都闪着微不可察的电流。我忽然想起坠落时划过指尖的数据流，那些二进制代码在星空里织成网，最终变成此刻缠绕在血管里的光。
“这是……”我喉间发紧，巷子深处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却混着某种低频的震动，像远古巨兽的叹息。罗丽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王冠上的宝石爆发出强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我的影子边缘竟泛着虹光，像被棱镜分解的光束。
“是灵犀阁的共鸣。”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握住我冰凉的手，“他们察觉到了‘变数’的存在。但别害怕……”她忽然将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蔷薇花纹在掌心绽开，“你闻见了吗？这是你的灵魂在发光，像被囚禁千年的太阳终于透出云层。”
檀香突然变得浓烈，我看见玻璃柜里其他娃娃的眼睛依次亮起，却在触及我的目光时迅速闭上。罗丽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像心跳，又像星辰运转的轨迹。记忆碎片突然在眼前炸开：前世的我在图书馆熬夜复习，书页间夹着的叶罗丽贴纸突然泛起微光，而此刻掌心的契约书，竟与那张贴纸的纹路分毫不差。
“原来……不是我选择了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哽咽，“是你一首在等我，对吗？”
罗丽没有回答，只是将契约宝石轻轻按在我掌心。剧痛从指尖炸开，却在蔓延到心脏时化作暖流。我看见自己的校服袖口正在融化，金色光粒如岩浆般涌出，在皮肤表面凝结成蔷薇与电路交织的图案。罗丽的裙摆也在发光，那些蔷薇花纹竟顺着我的手臂攀爬，最终在锁骨处汇集成一枚菱形印记——与她王冠上的宝石一模一样。
“现在起，我们的命运线真正交织了。”她轻声说，发间的蔷薇胸针突然飞旋，落在我掌心时化作一枚金属徽章，正是我前世书包上丢失的那枚，“记住，观众的记忆是雾，而你的灵魂是风。”
巷子深处的龙吟突然清晰，我转头望去，看见雨幕中隐约浮现的灵犀阁尖顶。罗丽的手环上我的肩膀，温度透过单薄的校服传来，像母亲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害怕吗？你的心跳快得像受惊的小兔子。”
“嗯。”我如实回答，却发现掌心的契约印记在发烫，“但更奇怪的是……我好像等这一刻很久了。”
她笑了，银铃般的笑声里混着某种释然：“因为我们的灵魂，在更久远的时空就见过面了。”她忽然凑近我耳边，声音轻得像蒲公英，“你知道吗？当你在人类世界为我们写同人故事时，那些文字的光就己经穿过维度，落在我的花房里了。”
我浑身剧震。那些熬夜写的同人文，那些为角色设计的新结局，原来都不是徒劳。此刻站在娃娃店里的，不只是穿越者，更是被故事选中的笔端之人。
雨停了，第一缕夕阳穿过巷口，在罗丽发间织出金线。她轻轻捧起我的手，契约宝石在掌心旋转，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我的影子 taller，更瘦长，带着成年人的轮廓，却与十岁的身体重叠得严丝合缝。
“该回家了，我的搭档。”罗丽将书包塞进我怀里，指尖划过我校服上的金纹，“记住，明天开始，你不再是‘观众’，而是‘书写者’。但别担心……”她眨眨眼，梨涡里盛着狡黠，“我会帮你藏好高中物理课本的，虽然用乘法口诀推导魔法阵真的很可爱。”
我脸红了，前世的自己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用洛伦兹变换计算火焰魔法的热传导率。走出店门时，暮色己浓，梧桐叶上的雨滴坠在契约印记上，竟绽开细小的彩虹。
“罗丽，”我忽然转身，看见她在玻璃后朝我挥手，银发在暮色中泛着柔光，“谢谢你等我这么久。”
她歪头笑了，指尖在玻璃上画出蔷薇图案：“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毕竟……”她的声音被晚风吹散，却清晰落进我心里，“只有带着两个世界光的人，才能缝补仙境破碎的命运线。”
巷口的路灯亮起时，我发现校服上的金纹己隐入皮肤，只有在抬手时才能看见微弱的光流。怀里的罗丽娃娃忽然动了动，轻声说：“明天见，我的……光。”
我握紧书包带，任晚风掀起刘海。远处传来母亲唤女儿的声音，带着市井的温暖。而我的心跳渐渐平稳，掌心残留着罗丽的温度，像一团不会熄灭的小火苗。
原来穿越不是意外，是命中注定的相遇。而我要做的，不是重复剧情，而是用两个世界的光，为这个充而我要做的，不是重复剧情，而是用两个世界的光，为这个充满魔法的世界，写下新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