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间里餐室的木质双开门缓缓被推开,韩杰和韩父韩亦风并肩走了进来。韩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宛如被一层寒霜覆盖。她紧紧盯着门口,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愣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充满怨意地瞪了晓晓一眼,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那决绝的姿态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妈!妈!等一下!”晓晓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匆匆跟上。韩杰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拦住了母亲,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妈,您这是干嘛呀?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您不是总抱怨我不顾家吗?这次儿子特意安排了这么个机会,您可不能饭都不吃就走啊!”
韩亦风见状,也板起了脸。他太了解相伴几十年的老伴儿的倔强脾气了,于是看向韩杰和晓晓,沉声道:“让她走!强留只会扫大家的兴!”
韩母扭过头,看向韩亦风,冷冷一笑:“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强留!”韩杰无奈,不好再阻拦,只能和晓晓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韩母刚走,韩亦风看了看晓晓和韩杰,也转身离开了。眨眼间,空荡荡的餐室里只剩下晓晓和韩杰两人,寂静得有些压抑。晓晓望向韩杰,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韩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上前,用力握住晓晓的手,轻声安慰道:“别灰心,慢慢来吧!”
韩亦风年轻时和韩杰的母亲一起来到深圳打拼,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和机遇,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深圳,这座充满诱惑的城市,灯红酒绿间,不仅给了他事业上的成功,也带来了不少桃花艳遇。年轻气盛的他,面对络绎不绝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起初还能坚守道德底线,拒绝一次又一次。但他终究不是圣人,在无数次的诱惑面前,难免心动。尤其是遇到那几个初次见面就撩拨他心弦的女人后,防线彻底崩塌。一旦有了第一次,后面的事情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想要隐瞒发妻谈何容易,只会让事情愈发难以收拾。韩母从最初得知真相时的震惊、痛苦,到后来的心灰意冷、不闻不问,经历了一段漫长而又刻骨铭心的心理煎熬。她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这样家庭培养出来的女儿,有着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尊。她不愿将自己婚姻的不幸,以及丈夫在外寻花问柳的丑事告知任何人,更不想让娘家人担心。于是,她选择了默默隐忍,在放任丈夫的同时,也彻底埋葬了自己对爱情的渴望。此后的几十年,她靠着慈悲为怀的佛心,度过了那些枯燥而又漫长的岁月。尽管佛法让她变得宽容豁达,但内心深处的自尊,始终让她无法再对韩亦风抱有一丝期待。从此,即便两人同住在一栋楼里,却形同陌路,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
如今,人到暮年,一切都己成为过去。韩亦风无数次在心底暗暗忏悔,自从韩杰成年后,他也彻底收了心,不再留恋那种纸醉金迷、风花雪月的生活,心态也变得保守端正起来。然而,韩母的心早己如死灰,无论韩亦风如何努力,都无法再燃起她心中的一丝波澜。她抗拒着韩亦风的一切,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便一刻也不愿多待;但凡沾染他气息的物品,她更是碰都不碰一下。
从小到大,韩杰早己习惯了家里这种冰冷的相处模式。但晓晓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她看来,人生短暂,世事无常,两个人能携手走过一生本就万分不易,何必还要互相伤害,制造更多的隔阂呢?倒不如一笑泯恩仇,重归于好。
韩杰既心疼晓晓的一片孝心,又担心她为了调和父母的关系而遭受挫折。但他还是选择全力支持晓晓,听从她的一切安排,尽自己所能帮她实现心愿。
另一边,何苗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满心希望阿豪出轨,幻想着自己能借此机会离开这段平淡的婚姻,重新回到张牧身边。可她不知道,此时的阿豪正在为两人的未来努力筹划着,满心都是如何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阿豪在深圳漂泊多年,台湾老板对他一首不错,工资待遇也还算可以。可他心中始终牵挂着远在袁岭独自操劳的母亲,每个月都会按时寄生活费回去。这些年,他省吃俭用,深圳那些收费的景点,他一次都没去过。即便如此,他依然无力在深圳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目前,他的存款只有二十多万,这点钱在深圳,也就能买一套关外的小产权房。可阿豪不甘心,他想着,如果买房,那一定要是能长久居住的安稳之所。所以,几年前,他就暗暗下定决心:拼命存钱,回湖北荆州市买房!
如今,荆州和沙市合并为荆沙市,火车站也在筹建之中,家乡的发展越来越好。对于像阿豪这样手头资金有限的湖北年轻人来说,荆州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小时候,他还跟着家人去荆州爬过古城墙,当时天真地以为那就是秦始皇修筑的万里长城,那些美好的回忆,始终牵引着他想要回到家乡。
然而,最近几天,阿豪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无精打采。何苗后知后觉地发现,阿豪吃饭不再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也不再在饭桌上或者清晨对她唠唠叨叨说些家长里短。以前他一天好几个追踪电话,现在上班一整天,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这些变化让何苗心里很不是滋味。人就是这么奇怪,即便平日里总嫌弃对方唠叨,可一旦习惯了被对方牵挂,突然被冷落,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孤独感和委屈感瞬间涌上心头。
何苗开始隐隐怀疑,是不是网吧里那个纠缠阿豪的女人真的把他的心给勾走了。有了怀疑后,她便开始仔细观察。这不观察还好,一观察,她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阿豪不再按时下班回家,回到家后,在床上也没了以往的热情。何苗确认了自己的怀疑后,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隐隐作痛。胸腔里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鼻头也酸酸的,随时都想哭出来。此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己经记不太清张牧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了,曾经暗暗希望阿豪出轨的邪恶念头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为什么要诅咒自己的婚姻?看吧,报应马上就来了!
何苗端着一只小巧的纹花瓷碗,机械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食不知味。她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对面同样心不在焉的阿豪,终于,她忍不住了。“砰”的一声,她将瓷碗重重地墩在桌上,巨大的声响吓得阿豪一哆嗦,他回过神,疑惑地看向何苗,只见何苗双眼冒火,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老婆,怎么啦?”阿豪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还问我?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像谁欠了你几百万似的。我欠你钱了吗?天天给我摆这副臭脸!”何苗气呼呼地吼道。
“老婆,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给你摆脸色了?”阿豪被她这一顿抢白弄得一头雾水。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和网吧那个妖精有关?”何苗不依不饶。
“什么妖精?我最近确实在考虑一件事,还没考虑清楚,所以没跟你说……”阿豪试图解释。
何苗根本不听他说完,激动地猛地站起身,尖着嗓子大喊:“你看你看,我就说你和那个妖精有事儿吧?还想瞒着我!袁文豪,当初可是你死皮赖脸求着娶我的,现在想变卦,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