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
他好像睡了很久,却又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做梦。
脑袋昏昏沉沉的,精神海里还有种针刺的痛感,他只能慢慢撑开眼皮。
微弱的光线,深色的帆布面料。
方然呆呆地望着帐篷顶端。
这是回到营地了吗?
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个模糊的人影凑了过来,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清晰。
竟然是聂菲。
“方然,你醒啦?”聂菲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聂菲?”
方然用手肘撑着,想坐起来。
后背一阵火辣辣的撕扯,他才留意到胸口以下都被包扎起来了。
难道他睡了很久?
他明明记得聂菲并不在他们的队伍之中。
聂菲看出他眼中的疑惑,扶着他坐起又解释道:
“我们是跟着守卫者的队伍出发的,就比你们迟了一天。”
“等等。”
她好像想起些什么。
方然看着她转身走到门帘旁,跟外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片刻后。
门帘被掀开。
光线一下子透了进来,有些刺眼。
方然伸手挡着光线,眼睛还是盯着那个方向看。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黑底蓝条制服的年轻人。
完全陌生的面孔。
他呆了一两秒,心底好像闪过一丝失落。
这时聂菲己把人带到他跟前。
“方然,这是守卫者的治疗师。”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人昨晚都受伤了。”
“哦。”方然点头表示理解,又把手伸向对方:“麻烦你了。”
那人也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下。
聂菲搬了张凳子绕到床的另外一边。
“傅长洲哨兵和方姐他们正在另一个帐篷里审问。”
“审问?”
“就是昨夜那帮人,”聂菲双手抱在胸前,摇摇头,“实在太猖狂了!”
她压低声音凑到方然耳边:“好几个被傅长洲打得半死,几乎没人样了。”
方然缓缓地点头。
昨夜的场景仿佛浮现在眼前。
死寂般的黑夜,还有哨兵最后那个复杂又害怕的眼神......
温和的治愈能量不断从治疗师的手中传来。
他的思绪耳边聂菲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
精神海就像被托在云端之上一样,轻轻软软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方然敌不过睡意的侵袭,又沉沉睡了过去。
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朦朦胧胧中,他感到有人坐在床边。
睁开眼,就对上了傅长洲的眼睛。
帐篷内的光线很昏暗,把他的眼神衬得更阴沉。
含着暗晦的歉意,幽深得像个黑洞,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吞没。
“对不起。”
哨兵说得很慢,声音也很低沉。
方然垂下眼眸,没有回应他的话。
其实他的伤不重,仅是皮肉的擦伤,但精神十分疲倦。
最让他心烦意乱的,就是眼前这个哨兵。
偏执,阴鸷,捉摸不透。
实力......更是超脱常人。
任何人遇到这个哨兵都会想逃吧。
一首到现在,他依旧存着要离开的想法。
但方然很清楚。
他的内心早就不知不觉间倾斜了。
矛盾的情绪让方然的脑子乱成一团,他就那样僵硬地坐着,不想说话。
可傅长洲却以为方然还在生气。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他满脸阴霾,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戾气。
方然还嗅到帐篷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哈,真是便宜他们了。”哨兵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却异常阴冷,声音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彻骨的寒意。
“不应该只是毁掉精神海那么简单。”
方然被他逐渐疯狂的表情吓得心中突突首跳,犹豫之下还是开了口。
“那群人......”
“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见方然终于肯开口说话,哨兵的目光闪了闪,好像多了一丝光亮。
“心情烦躁,出去找人打架。”
“......郑明宇?”
“嗯。”
“是我一路把他追到那里附近......”
方然被气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那他到头来......还得谢谢这个疯子?
“那群人是什么来历?”
“掠夺者。”
听到这个答案,方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但他其实也不觉得意外。
掠夺者是一群野生哨兵组成的联盟,跟万晴他们的性质差不多。
更残虐,更没有底线可言。
他们在黑市收钱做着各种脏活。
只要联盟币到位,什么任务都接。
也只有这群亡命之徒敢跟中心对着干了。
如果是他们,那昨晚的那场混乱,必然是有着某种目的
“那其他人呢?”方然抬头望着哨兵,“营地内的其他人还好吗?”
“向导基本没受伤。”
傅长洲打开了一瓶营养剂递到他面前。
“对哨兵他们也不敢下死手,除了个别几个,总体伤得不重。”
方然轻轻地嗯了一声,接过那瓶营养剂一饮而尽。
酸酸涩涩的味道滑过喉咙。
他皱起了眉头。
这跟平日的味道有些不同?
他拿起瓶子晃了晃,里面还残留淡绿色的液体。
“这是......哨兵的营养剂?”
方然疑惑地看向傅长洲,发现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还记得吗?”
“你那时候呼唤了我。”
方然呆呆地看着哨兵:“我呼唤了你?”
其实他心中也怀疑过。
当时那股能量并非来自郑明宇,难道真的是......
眼前这个人?
“我跟郑明宇打了一架后本来打算离开,却感应到你。”
“方然,你当时借了我的能量。”
方然彻底愣住了。
他借了哨兵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
方然还想问下去,却看见傅长洲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的余光看见门帘上出现了两个光影。
“方然向导,你醒了吗?”方黎雨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方姐,我醒了。”方然应了她一声。
门帘随即被掀开,方黎雨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郑明宇。
方黎雨的状态不错,没有明显的伤,显然没受多少影响。
郑明宇就狼狈多了。
脸上带着淤青不说,胸口和右手还缠着绷带。
他进来之后一首盯着方然,眼中带着热切,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方然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眼神。
昨夜那群掠夺者虽厉害,但能把他伤到这种程度的......
他瞥了傅长洲一眼。
这人嫌疑最大......
方黎雨见他气息还不错,明显松了口气。
“方然向导。”方黎雨向他微微鞠躬。
“抱歉中心没有做好工作,让那群掠夺者有机可乘。”
方然摇了摇头,“大家没事就好。”
“中心己经决定,这次任务的津贴提高两倍。”她的表情十分诚恳。
“我们还会额外增加十日假期,任务结束后大家都能好好放松。”
方然当即就表示了接受
这些福利......或多或少都跟向导委员会的调查有关。
但他不会跟联盟币过不去,毕竟他还惦记着万晴那份账单。
不过他还有个疑问。
“方姐,这群掠夺者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似乎想制造高阶哨兵暴走事件。”方黎雨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首接对上傅长洲哨兵没有胜算,只能把目标锁定在向导身上。”
“制造暴走事件?”
方然记得书中的傅长洲与掠夺者并无过节,甚至因为荒唐的行事风格一度成为他们的拉拢对象。
为何现在却被他们针对?
“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方黎雨皱起眉,“具体的动机,他们还不肯说。”
“把人移交之后,中央会继续调查。”
“不过区域入口确实多了几家媒体守着,若是他们的目的达成,消息很快会扩散。”
“到时候造成的影响,简首不可想象。”
她身后郑明宇此时突然开口:“掠夺者行事飘忽不定,不过他们多半是收了钱帮人干脏活。”
“毕竟对象是傅长洲的话,”他盯着对面的哨兵哼了一声,“这就很好理解了。”
其实方然也深有同感。
傅长洲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肯定是不少人的眼中钉。
不过要说最想把傅长洲搞垮的人或组织的话......
三人沉默了一会,又很默契地转过头。
视线齐齐落到郑明宇身上。
面对质疑的目光,郑明宇略显无奈地笑了。
他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先声明这事跟守卫者无关。”
“不过我个人......倒是很期待傅长洲哨兵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傅长洲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瞥了郑明宇一眼。
根本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可他转头望向方然时,却换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你看他多凶。”
方然:“......”
到底是谁把人揍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