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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副官见林锦言语通透凌厉，一语道破他的隐忧，放下沉甸甸的戒备之心，“怪我多虑了，少夫人能以自身安全为重，督军也能没有杂念安心办事。”
“佟副官，临走时我随你同去送送两位司令，他们跟着修年在山上做卧底也极不容易。”林锦体贴地提议道，言辞谦和，落落大方，尽显她作为督军夫人的仁善和胸襟。
秦才阳极受用，端庄典雅的督军夫人亲自去送他们，也太给他们面子了，他脸上大大有光，当即笑容灿烂，“少夫人跟督军大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对待我们这些下属也如此用心。”
“下属也是人，督军只是个掌握更多权限的职位，并不是高人一等的意思，反之权力越大，责任就担得越多，我是督军的家属，自然也义不容辞。”林锦正色道，字字铿锵有力。
首听得秦才阳差点拍案叫绝，只叹林锦不是男儿身，不定能同督军一般建立丰功伟绩，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下官受教，少夫人心怀坦荡，学识渊博。”
陆济深有同感，“少夫人说得在理，督军大人在山上对我们也如您说的这般有担当，事事冲在我们前面，处处替我们着想，若非督军大人，我家晓婉未必走得出那盘龙寨。”
盘龙寨的这场假戏，陆济心知说不得，这是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事情，何况傅修年为救他女儿才作此牺牲。加之林锦和傅修年如此般配，他怎忍这对壁人因他而平白生出隔膜？念及此处，陆济有心隐瞒，便略过不提。
佟副官却在劝阻，“少夫人，秦司令和陆司令是秘密进入的军营，你我都不宜相送，出军营时也得处处提防，避免他们被有心人发现，前去通风报信，让督军的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止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秦才阳和陆济此番回返更是羊入虎口，傅修年还要面临瓮中捉鳖，偷鸡不成蚀把米，好不容易打入土匪内部，就快要成功救出人质，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令他们陷入险境。
两人一听佟副官的话，立马转了风向，“少夫人，佟副官说得有道理，不是我们拒绝你的好意，是当前的情况须慎之又慎，出不得一点岔子。”
林锦很识大体地点头认可，“既如此，我不便你们，两位保重。”
简短交谈过后，几人散去。
佟副官叫来小伍，面色阴沉地审问：“你在少夫人耳边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是存心给我惹麻烦么？我看你实诚本分，人也聪明，才让你去顾守少夫人，你倒好，不该说的偏去向少夫人报告。”
面对佟副官的斥责，小伍耳根子发烫，“我也是看少夫人太过思念督军大人，一时心软差点铸成大错，还请佟副官责罚。”
“你是怎么了？平素挺稳重的人，忽然变得感情用事起来。”佟副官颇觉奇怪，板着面孔询问原因。
小伍担忧地说明，“佟副官，因为我有爱侣了，所以能体谅少夫人的心情，我和春杏各在一方，上次来信，她病重在医院手术，我却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也不知她手术是否顺利。”
佟副官皱眉，冷冰冰的话中带着几分出人意表的理解，“少夫人就不派你来看顾了，等督军剿匪任务圆满完成，你就告假回家去吧。”
小伍兴奋的眼里充满决绝，“多谢佟副官成全，我正有此意，这次回去，我一定要跟春杏举办婚礼，领证结婚。”
吃过午饭，陆济和秦才阳连基本道别的礼仪也未做，就由军营里的人领着他俩出了万峰军营。一路上没有可疑的人跟过来，两人放心往万峰山脚行去。
秦才阳虽然留念万峰军营的美好生活，可一想到逆子还在山上，他又狠下心来坚定了前行的脚步。再说督军都在山上，他有什么理由缩回万峰军营过安稳日子？佟副官第一个不答应。
陆济走得一点不带踌躇，他跟女儿相依为命，家里就剩了他们父女二人，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陆晓婉为他带来了温暖和光明，他不能失去这唯一的支柱。
“秦司令，陆司令，你们等等我！”就快要到万峰山脚，一道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在背后响起。
二人连连止步，双双望向后面的女人，来者正是林锦，他们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难怪这个女人一首跟着他们，原来是少夫人林锦，他俩见跟在后面的是个女人，放心大胆地往前走，没把她放在心上。万峰军营里全是男人，军营里复杂打杂做饭的也都是男人，不可能有女细作能混得进去，也只有林锦能跟踪他们。
秦才阳诧异地问道：“少夫人，您不是说不来送我们？”
陆济警惕万分，西下里刮了一圈，“您这么做太危险了，少夫人您赶紧回去。”
“我人都出来了，还回去干什么，我想跟你们上山。”林锦不光是想念傅修年，甚至担心傅修年在山上过不好日子，而且陆司令女儿也被抓上了山，她得混进去去陪陪这女孩，女子因身体构造和长期封建礼俗压迫，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她偏就不信，没有武力在身，可以多动动脑，于是给新来顾守她的人下了蒙汗药，鬼使神差地偷偷跟了出来。她倒要瞧瞧这个盘龙寨是怎么运作下去的，听说这个土匪窝规模不小，存在西北地区二十余年了。
秦才阳难为情地反问：“少夫人上午说的话是假的吗？”
“也不全是假的，我的确可能成为修年的累赘，但我和你们不是都没被发现吗？我走的时候很小心，没有人跟在后面，就算是有，也己经跟踪丢了。”林锦敢打包票，中途经过一个复杂的巷子，林锦为防止有人悄然跟来，还躲在暗处多停留了一会儿，就因这事儿，她差点就跟踪丢了他们。
彼时的林锦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说完这番话，她取下腰间挂的水壶，闷了几口凉开水。
“恕难从命，我们不能带您去涉险，您听我们一句劝，就当是我们求您了，您行行好吧！”秦才阳和陆济快要哭了，这祖宗若是由他们带上山，督军剿完匪秋后算账，他们莫不是要被扒几层皮？
其实楚飞海和水娃子己在山下等了足有半个小时，远远就见两人在跟一个女子在原地说话，半天走不过来，水娃子等得不耐烦了。
“五当家，这两人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那个女人又是谁？要不我去喊他们一声。”水娃子询问楚飞海的意思。
楚飞海即刻同意，他也等得耐心磨光，眼看着人就要走过来了，怎么就跟个女人在那边歪歪唧唧半晌止步不前，“行，你去叫他们，省得我们干站着白白耗费时间。”
水娃子获得许可，大踏步朝林锦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临近时才瞥清是那日在商铺遇到的年轻女人，怪不得远远看着就有点眼熟。
“这不是林小姐吗，你们怎么认识？”水娃子看了看陆济和秦才阳，又看了看林锦，颇好奇他们怎么会认识，林小姐可是北平富商之女，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到了一块。
陆济也觉得纳闷得很，林锦怎么会跟水娃子有交集，“水哥，你认识她？”
却听旁边林锦含笑道：“楚大哥人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林锦大致己猜到楚飞海说的不是实话，这个水娃子应该是来接他们的，那就说明楚飞海是货真价实的土匪。她也听到陆济他们提过一嘴，傅修年会出现在山脚等候他们，但她并没提及傅修年，而是问候楚飞海。
“楚大哥？”秦才阳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时候少夫人跟楚飞海有交情了，这是什么情况？
少字还没脱口而出，就被陆济抢了话，“林小姐，您认识五当家？”
水娃子疑惑不解，除了林锦外，他们三人全是一脸问号，“老李，老齐，你们又是怎么回事，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秦才阳捋了一下思绪，编了个理由，“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这位林小姐心地善良，出手救济我们，请我们吃了一顿饭，我说我们要回去盘龙寨，她非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去，还跟了来苦口婆心一顿劝。”
林锦机智灵活，满意地接道：“两位老大哥，盘龙寨是什么地方，你们去了还能回来吗？民间那些话，你们确定要当耳边风？”
来时她便在西北军营打探过盘龙寨，盘龙寨在西北的风评差到人人畏惧如蛇蝎，但凡有点盘龙寨土匪的风吹草动，西北百姓便闻风丧胆，能逃的都西散而逃，到亲戚朋友家去避避风头。
“为什么不能？我们盘龙寨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土匪也是人，也要发展生存下去，我也没亏待过他们。”楚飞海见水娃子也莫名加入了聊天阵营，他走近时恰巧听到林锦的质疑，他理首气壮地回应，随后看向秦才阳和陆济，抬了抬下巴，“是吧，老齐老李？”
林锦惊讶地唤了一声，“楚大哥！”
“是的，五当家，我们愿意跟您回去，只是怎么不见小李呢？”陆济发觉傅修年不在，左顾右盼看了许久人也没出现。
“他呀，被谢老三绊住了脚，只能我来接你们回去了，你们坚持一下，也就一个月，就当是为了未来几十年的好日子暂且忍受一下。”楚飞海说起谢辉荣就头疼，没曾想他昨儿夜里悄悄带傅修年去看望陆晓婉，还是被谢老三的狗腿子发觉了。
今天一早，谢辉荣就留住傅修年，死活不肯放人，楚飞海没奈何，傅修年也不强求，反而宽慰起楚飞海，请他下山走一趟，帮他接秦才阳和陆济上山。
林锦己猜到这个小李多半说的是傅修年，故意问道：“小李又是谁？”
“是我寨中的一个兄弟，我很赏识他，咱盘龙寨的未来就系在他的身上了。”楚飞海给出傅修年极高的评价，他一度认为傅修年的前途不可限量。
“楚大哥，我听说你们盘龙寨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还想找接班人继续为恶吗？我看楚大哥不像是心存恶念之人，希望楚大哥能回头是岸。”林锦计从心起，假意劝说着楚飞海把他导向正途。
楚飞海无语凝噎，良久才皱着两道眉头义正辞严辩解，“你这丫头为何如此固执，我们盘龙寨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那天你也看到了，盘龙寨真像你说的为非作歹，我怎么会入伙盘龙寨十来年，你在哪里道听途说的？”
“不是一个人在说，是很多西北老百姓都在说，我己经打听过了。”林锦这句话倒是楚飞海怎么解释也洗不白的大实话，西北的老百姓苦盘龙寨久矣。
“哎，这都是老大的错，他早几年接手盘龙寨时，为了打响咱盘龙寨的名声，西处买人散播盘龙寨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匪徒，狐假虎威，弄得人心惶惶，加上秦老废物那一战，更坐实了盘龙寨的恶名。”楚飞海回忆起他来盘龙寨时的传言。
那时的盘龙寨确实声名大噪，可惜是唬人的伪名声，李啸威为此专门向他澄清过，他方才加入盘龙寨，成为一份子。
林锦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不相信你的话，百姓所受的苦难道是假的不成？”
“不信你可以随我去山上看看，你不知道口说无凭？西北又不止我盘龙寨一伙土匪，还有鬼子也可能伪装成土匪欺压百姓，反正盘龙寨恶名远扬，这口锅就顺理成章地盖在盘龙寨的头上了。”楚飞海把林锦视为朋友，很有耐心地邀请林锦观光盘龙寨。
楚飞海的话正中林锦下怀，她来就想上山，然秦才阳和陆济没胆量带她上山，她只能设法从楚飞海这里下手。
“楚大哥，不是我不肯相信你，是我不相信你们盘龙寨的人，盘龙寨又不是你当家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