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过往

第400章 过往

王元灵11岁之前的记忆全失。

这件事，是她亲口承认的。

顾舟记得很清楚。

可现在，在梦中，她却喊出了那对不该存在她记忆中的父母。

也就是说。

她其实记得。

顾舟心底翻卷起骇浪。

可若是她记得。

她又为什么要说谎。

谎称自己不记得？

这里面，又牵扯着什么让她必须缄口的秘密。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解的问题愈多。

顾舟探究目光深锁着她空洞面容。

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此刻却显得异常脆弱。

他粗粝指腹轻贴上她眼下那颗小小泪痣，轻轻着，哑声：“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王元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变回了小小的曦曦。

半夜被尿意憋醒，揉着眼睛爬起来去厕所。

经过父母紧闭的房门时，里面压低的交谈声像细针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妈妈的声音带着忧虑：“老公，我们拒绝他之后，他说让我们走着瞧……我担心，他会不会……”

爸爸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他要是敢乱来！我就报案！”

她太困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小小的脑袋瓜根本无法理解父母口中的‘他’是谁，只觉得，不像什么好事。

画面切到了生日当天。

她穿着妈妈新买的、缀满蕾丝的公主裙，吵着要去水上乐园玩。

爸爸在前面开着车，嘴角含笑。

妈妈坐在她旁边，举着老式的家用摄像机，镜头对着她，温柔地问：“今天是我们宝贝女儿曦曦十一岁的生日哦！曦曦，快跟镜头说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探险呀？”

她对着镜头，绽放出最灿烂无邪的笑容，比划着：“我是曦曦！我和爸爸妈妈要去水上乐园！去看海豚表演！还要看大大的北极熊！”

妈妈很捧场地“哇”了一声，镜头晃了晃：“看海豚和北极熊，那一定超级有趣！曦曦回来之后，会不会把今天所有好玩的事情都写进日记或者作文里呀？”

她小嘴刚张开，正要对着那个闪烁的小红点说出“当然会”时。

“嘣！”

旁边忽然撞来一辆越野车，直接将整辆车撞翻。

那瞬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整个人被狠狠甩向车门，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剧痛伴随着剧烈的眩晕猛地炸开。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糊住了她的眼睛。

视野一片模糊粘稠的血红，无法彻底睁开。

迷迷糊糊间。

她听见了陌生的男声：“龙哥，这男的死了。”

那被喊龙哥的男人操着口粗犷嗓音，带着残忍的漠然：“死就死了，把那女的给我拽出来！”

“是！”

只见妈妈身旁已经变形的车门被强行拽开。

再度听见那粗犷男声，带着令人胆寒的靠近感：“让开，老子自己来！”

只见车门外，露出一双穿着牛仔裤的腿。

下一瞬。

一只大手猛地伸了进来，目标直指她奄奄一息的母亲。

那只手上，赫然纹了一只咆哮的虎头，虎口大张，獠牙毕露，令人恐惧。

见那虎头企图擒走母亲。

她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发出嘶哑破碎的哭喊：“不要碰我妈妈！”

“老大！他们的女儿也在里头！”

“妈的，都给我弄出来！手脚麻利点！”龙哥厉声下令。

话落。

她身旁的车门也被强行撬开。

又有一只手企图将她拽出去。

她宁死不从，张嘴就咬了下去。

“艹，敢咬老子！”伴随着一声痛骂，一记凶狠的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

眼前顿时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彻底失去意识。

疼。

浑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着疼痛。

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让她像断了线的木偶，只能被一点点、残忍地从破碎的车窗里往外拖拽。

意识模糊中，只剩下本能，一遍遍破碎地重复着：

“不要……”

“不要……”

“不要——！！！”

王元灵在极致的惊恐中骤然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冷汗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入眼的，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

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一点点恢复平静，呼吸从急促到平稳。

侧头，望向窗外。

天空已大亮。

早上了。

她缓缓从床上撑起身。

被子随着起身动作从身上滑落至腰间。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悦耳鸟鸣。

她静坐了片刻。

心底才逐渐沉静。

才意识到，她又做了那个，从小到大，梦到过无数次的噩梦。

梦中名为龙哥的男人，手上纹着咆哮虎头。

这一幕。

像烙印一样，刻印在她心底。

难以忘却。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找这个男人。

可却如同大海捞针。

根本找寻不到。

这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只有找到他，她才能彻底搞清楚，当年那场车祸发生的真相。

如绳团一样胡乱绞着的思绪，被她强行压下。

她挪到床边，脚尖及地，脚掌彻底贴上冰凉的地板。

那冷意从脚腕攀上小腿肚，一路向上，延伸到心底。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走到镜子前，检查了下仪容仪表。

才来到门前，指骨贴上门把，正要开门去见昨晚露宿她家的顾舟。

却听见，外头传来轻微声响。

那是，冰箱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水眸微动，摁下了门把。

一走出去。

就和从冰箱里取出包饺子，此刻侧目看向她的顾舟对上视。

晨光透过厨房的窗户。

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界限，那双眼睛带着慵懒和玩味。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片刻。

随即又落回手中的饺子上，语气是惯常的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醒了？正好，早饭吃饺子？还是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塑料包装发出哗啦的轻响。

她唇角轻扬，露出以往常有的笑靥：“早上好顾总，就饺子吧，没必要让人专程送早餐过来。”

她走前去，想从他手上接过那饺子：“我来吧，顾总。”

顾舟眉头散漫一抬，手一偏，就躲过了她的动作。

他懒洋洋道：“不用，你去洗漱。”

见顾舟用刀子在饺子袋上划了一刀，还真让他单手打开了饺子包装袋。

她并未听他的话就此去洗漱。

而是纤臂背到身后，站在炉灶旁，瞧着他线条立体的侧颜，婉笑着关心：“顾总，昨晚睡得好么？”

“还行。”他声线闲散，往锅里倒入冷水，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灵总昨晚睡得好？”

她笑：“我睡得很好。”

顾舟正欲盖盖子的手定在半空，挑眉：“你确定？”

王元灵水眸掠起思量，笑着试探：“我当然确定，顾总为什么这么问？”

顾舟那乌眸深深凝了她一眼，把她看得一头雾水，不解：“怎么了吗顾总，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顾舟嘴角扯起弧度，慢条斯理：“我还以为，我的打扰，会让灵总彻夜难眠。”

他刻意加重了“彻夜难眠”四个字，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牢牢锁定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锅里的水开始发出细微的声响，渐渐升温。

厨房里，只有这点声音在两人之间流淌，沉默却带着无形的紧张。

王元灵背在身后的纤指，在顾舟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蜷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压下剧烈蹦动的心跳，轻弯眸：“顾总说笑……”

“叮咚。”

突兀门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目光疑惑地投向玄关。

这大清早的，会是谁敲门？

她刚想迈开步伐，走前去。

手机紧跟着震动，发出‘滋滋’声。

屏幕上显示着：洲哥。

她水眸立顿，掀起，对上顾舟打探目光。

没等他开口。

王元灵抿了抿唇，主动说：“洲哥来了。”

顾舟乌眸速染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