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梦游

第399章 梦游

凌晨。

万物寂静。

室内静谧得落针可闻。

“咔哒。”门把开启声。

不算大声，但在这寂静环境下，成了突兀的存在。

顾舟刚酝酿的困意消退，没掀眸，竖起耳朵听动静。

她在走路。

很慢。

很轻。

她是起来上厕所？还是喝水？

他正猜测着。

忽然听见沙发下陷的声音。

顾舟：？

他睁开眼。

看见她端坐在沙发上，盯着墙壁。

顾舟挑眉：“灵总？”

她没回应。

纹丝不动。

顾舟从软铺上坐起，乌眸掠起一丝惑意：“你起来做什么？”

她依旧没回应。

就这么干坐在沙发上。

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只见她忽然又起身，顾舟眉心蹙起。

她缓步朝门口走去。

那指骨覆上门把、准备开门时。

被顾舟一把按住。

他温热的大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紧锁眉头，凝视着她睁着双眼却毫无表情的脸庞。

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元灵？”他声线发沉。

和料想中的一样。

没有回应。

因为。

她在梦游。

她似是只感知到阻碍，那在他掌心下的手指，固执地、缓慢地继续施加开门的力道，与他的阻止作对抗。

她的力量不大，带着一种非理性的、必须完成的指令感。

他以前听说过，不能强行叫醒梦游中的人。

他不敢硬掰开她的手，怕惊扰她引发更不可控的反应。

他只能稳稳地包裹着她的手：“元灵，看着我。”

他尝试引导，声音放得极柔，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兽。

“是我，顾舟，已经很晚了，别出去了，乖。”

她似是听进去了，又或许是，感知到开不了门。

终于松开门把，又从他掌心下抽了抽。

顾舟当即顺她意地放开手。

王元灵转过身。

朝厨房方向走去。

顾舟寸步不离地跟着，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全身，睡衣整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目光空洞、缓慢、轻声行走的动作，那种精准到几乎不触碰到任何障碍的姿态，确实像是梦游的典型特征。

危险感攀上他心头，如果不是他阻拦，她刚才就开门出去了？

深夜的街道，一个毫无意识的梦游者……后果不堪设想。

顾舟面色愈沉，在她经过桌旁时，迅速伸手包住桌边，防止她磕到。

见她手往炉灶开关伸去。

顾舟乌瞳一滞，眼疾手快地伸手覆住开关。

她指尖仅落于他手背。

落了两秒，似是感知到不对，又抬起，走向冰箱。

冰箱门敞开着，冷气无声地弥漫出来，像一层薄雾，包裹着元灵单薄的睡衣和她毫无生气的侧影。

冰箱内冷白的光线勾勒出她苍白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使她空洞的眼神更显虚无。

她什么东西都不拿，就这么干站在冰箱前。

顾舟的心悬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厨房里任何一件物品都可能成为潜在的危险源。

他紧跟着她，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形成一种保护的姿态，目光锐利地扫过冰箱内部和她周围的环境，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柔声：“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

她没应。

顾舟轻唤了声：“元灵。”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试探和引导：“冷气太重了，关上好不好？或者……你想拿什么？我帮你。”

他试图理解她行为背后的逻辑，哪怕这逻辑在梦游中可能根本不存在。

她依旧没有回应，像一尊被遗忘在冰箱前的冰冷雕像。

时间仿佛被拉长，只有冰箱压缩机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就在顾舟思考是否该尝试轻轻关上冰箱门时，元灵终于动了。

她并非去拿食物，而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轻轻划过冰箱内壁上凝结的细小水珠，留下一条蜿蜒的湿痕。

那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她的侧脸在冷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的唇瓣微抿着，长长的睫毛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看得顾舟眸底厉色紧升。

除了怕黑，她居然还会梦游？

他深凝着她，轻声：“你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她指骨贴上冰箱门，终于将冒出冷意的冰箱关上。

又朝大厅走去。

幸好她家里并无太多杂物，顾舟只需紧跟在她身旁，在感知她即将碰撞到什么时，提前将那东西挪开。

想起什么，乌眸一顿。

难怪她家里硬装多过软装。

她知道自己会梦游，才布置了这么一个主宽敞的房子。

顾舟落于她侧颜上的眼神复杂深幽。

他跟着她。

回到大厅。

她再度陷入沙发内，那纤细腰肢却挺得很直，坐得端端正正，两只手自然贴于膝上。

那副模样，乖的不得了。

他半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盯着墙壁，仿佛失了灵魂那般空洞，全然没有往日那温婉又明媚的影子。

像一具毫无生气的空壳。

顾舟心头卷起无尽酸涩。

压力过大，会引发梦游。

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心理问题。

他就这样半蹲着，凝视着她。

客厅里只有玄关处透进来的微弱光晕，勾勒出她静坐的轮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顾舟不敢离开半步，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丝细微的扰动会将她引向不可预测的方向。

他的手臂肌肉微微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小时，王元灵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并非聚焦，更像是一种内在指令的切换。

她毫无预兆地，极其缓慢地向下躺去，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头颅搭在扶手上。

虽然姿势依旧僵硬，但那紧绷的脊背线条终于放松了一丝。

顾舟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她的眼皮并没有合拢，只是那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目光，似乎失去了目标，变得更加涣散。

梦游……结束了吗？还是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他不敢确定，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像一个最忠诚的守卫，守在这片寂静的危险边缘。

声线哑又轻：“元灵……累了就睡吧，这里很安全……”

“好累。”她却忽然轻喃。

顾舟眉眼染满心疼，指尖轻抬，想触一触她的脸。

却因她的下一句而瞳孔骤缩：“爸爸妈妈，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