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门把手上残留着某种膏体的滑腻感。
秦淼的转椅碾过水痕时,发出像冰层开裂一样的脆响。
我闻到她耳后新换的香水味,那味道就像浸过冰水的玫瑰刺。
那拆迁进度表被拍在办公桌上,震得美甲工具盒里的小剪子跳了起来,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银色弧光。
“三十二户钉子户。”她涂着车厘子色指甲油的食指敲打着玻璃台面,“你那温情牌打得让工程部多花了西百万。”指甲盖反射的光斑落在我喉结处,随着我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我伸手摸向西装内侧口袋,混凝土配方表散发的铁锈味渗进了指缝:“新方案把活动中心改到变电站下风口,老人们……”
“楚组长。”她突然笑出声来,丝袜擦过实木桌沿的窸窣声让我后颈发紧,“知道为什么选你当拆迁组长吗?”她从抽屉里取出冻干玫瑰标本,花瓣脉络里渗出的汁液在玻璃罩里凝成了紫色雾霭,“破碎的瓷器最能折射霓虹。”
落地窗外的晚霞正在渐渐消逝,我数着她解开珍珠纽扣的节奏。
当第三颗扣子弹进笔筒时,混凝土配方表的铁腥味突然变得浓烈起来——那是上周在推土机履带缝隙里发现的血迹的味道。
“工程每提前一天,这个数。”她在便签纸上写下的数字带着玫瑰精油晕染的痕迹,“足够买下你父亲当掉的那架施坦威钢琴。”
纸飞机在我腰后颤栗。
我想起三小时前在危楼废墟里,那个攥着降压药不肯离开的老教师,他布满裂痕的眼镜片上倒映着市政厅的玻璃幕墙。
秦淼的膝盖压上真皮座椅扶手时,我闻到她裙摆内侧的消毒水味。
这味道与金银法官制服上的樟脑丸气息重叠在一起,菱形压痕还在我颈椎上发烫。
“原则?”她含住我耳垂时轻笑,钻石美甲划过拆迁图纸上的红线区,“你资助的那个患抑郁症的驻唱歌手……”冰凉的指尖顺着我的喉结滑到锁骨,“她的治疗费该续交了吧?”
窗外突然传来机车的轰鸣声。
苏悦的红色头盔在政府大院门口一闪而过,躁郁症患者不该出现在拆迁禁区。
我衬衫的第三颗纽扣绷开的瞬间,低头看见秦淼的锁骨凹陷处,残留着类似麻醉剂的蓝色结晶。
“还像第一次,楚组长的手指在发抖呢。”她舔着我虎口,这个动作让办公桌下的加湿器突然喷出蓝色雾气。
上周在她车里见过的基因改造玫瑰,此刻正在文件柜后的花瓶里渗出汁液。
我的后腰撞到市政规划沙盘,钉子户们的蓝色标签牌纷纷倾倒。
秦淼嵌着水钻的指甲陷进我肩胛骨,菱形压痕开始灼痛。
就在她扯开我领带夹的瞬间,市政厅的巨型时钟开始报时。
青铜钟摆的阴影扫过她后背,我看见她脊椎处贴着电子止痛贴。
苹果手机的默认铃声打破了满室的旖旎氛围,秦淼脖颈后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她伸手去够振动的手机,这个动作让桌角的蓝玫瑰突然渗出大量汁液,麻醉性雾气瞬间爬上我的虹膜。
“喂?”她撑在我胸口接电话,指甲突然掐进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
我听见听筒里传来金属刮擦声,像是法槌敲击桌面的声响,又像是推土机铲刃刮过水泥地的噪音。
暮色完全褪去的刹那,她瞳孔里映出我腕表表面反光的数字——19:00。
这是金银法官每天最后一次查案的时间,也是林婉儿驻唱的酒吧开张的时刻。
加湿器突然停止运转,玫瑰汁液在玻璃罩内凝固成血痂般的暗红色。
秦淼挂断电话时,钻石美甲在屏幕上划出类似危楼裂痕的纹路。
她起身整理裙摆的动作带着机械般的精准,仿佛有看不见的傀儡线正在吊起她的肩胛骨。
秦淼扣珍珠纽扣的动作比解开时更快,钻石美甲在暮色里划出类似危楼钢筋的冷光。
“出去!”她背对着我整理档案柜,脊椎第三节的止痛贴蓝光变成危险频闪——这让我想起拆迁区突然故障的燃气警报器。
走廊吸顶灯管发出低频嗡鸣,我数着西装内袋混凝土碎片的棱角。
第七道裂痕恰好对应老教师窗台的缺口,那些嵌在水泥里的降压药铝箔在取样时曾割破我的食指。
此刻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抄录着变电站坐标的便签纸。
电梯镜面映出我领带夹的扭曲倒影,那上面还缠着秦淼的栗色卷发。
当数字降到3楼时,混凝土碎块突然变得滚烫——这是上周在推土机驾驶舱发现微型摄像头时的相同灼痛感。
我摸到碎块背面新出现的黏着物,某种蓝色结晶正沿着裂痕滋长,与秦淼锁骨处的麻醉剂残留物如出一辙。
大厅旋转门的铜质包边泛着冷光,警卫室飘来樟脑丸气息,与金银法官制服的味道重叠。
我数着地砖缝隙里的烟蒂,三个薄荷烟头以危楼倾倒的角度排列——这是苏悦躁郁症发作时特有的投掷轨迹。
夜风卷着沙尘扑进领口,市政厅广场的探照灯同时转向。
我眯起眼睛的瞬间,看见规划沙盘倾倒的蓝色标签牌正悬浮在喷泉上方,组成类似拆迁红线区的诡异图形。
腕表秒针划过罗马数字Ⅶ时,混凝土碎块传来阵阵刺痛。
梧桐树影在警戒线外摇晃,我摸到裤袋里震动的药瓶。
林婉儿的帕罗西汀还剩最后三粒,铝箔上印出齿痕缺口。
当树影第七次扫过市政厅门牌时,喷泉水雾突然折射出淡蓝色光晕——这是秦淼车里那束神秘玫瑰的夜光特性。
身后传来自动门闭合的电子音,像是法槌敲在裹着天鹅绒的砧板上。
我数着绿化带里新栽的蓝玫瑰,第三株的刺尖挂着类似美甲碎钻的荧光物。
喷泉突然停止涌动,水面倒映出顶楼某扇窗户的剪影——秦淼正用镊子夹起我留在沙发上的领带夹,放进某个装着电子元件的密封袋。
广场路灯逐盏亮起,我的影子被拉长成危楼倾斜时的警戒线。
柏油路面上的机车油渍泛着彩虹色,苏悦的护目镜碎片在井盖边缘闪烁。
我弯腰拾取的瞬间,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正被另一道影子覆盖。
香樟树的气根垂落在肩头,金银法官制服袖口的金线在路灯下泛起涟漪,她握着的牛皮纸档案袋正在滴落某种暗蓝色液体。
她高跟鞋跟碾碎半片帕罗西汀药壳,审判庭特有的沉水香混着混凝土腥气钻进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