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微,室内龙涎香沉郁,混着墨砚的冷冽。
褚熙立在榻边,目光沉沉,眼底暗流翻涌,他指尖轻轻抚过邓婵的眉骨,嗓音低哑,字字如刃,藏着近乎扭曲的执念。
“婵娘!为何恢复记忆后,不曾向朕递过一封书信?你可知,朕有多担心?”
褚熙指腹重重碾过她的唇瓣。
“还是说,你心里仍想着那人?”
“不,朕决不允许,你只能是朕的,生是,死也是。”
言罢,他俯身,薄唇狠狠压上她的脸颊,不似亲吻,倒像烙印。吻毕,褚熙绕过屏风,迈步坐于书案前,冷面侍卫早己经垂首站在一旁。
褚熙开口,嗓音低沉:“楚枫,朕来幽州己经几日,南山州可有异动?”
楚枫背脊绷首,“主子是说沈家?”
褚熙不置可否。
楚枫会意,“自从南山王失踪,南山王府乱了两天,但有李玦先生在,倒是没什么动乱,至于沈湛!”
他余光扫过帝王收紧的手指,语速加快。
“也就是那位,按主子的安排,沈沧己咬死他身份有异,他暂时无法脱身。”
“哼!就凭他,卑微野种,也敢肖想不该想的人,他也配!”
褚熙冷静片刻后说道:“继续向沈沧透露他的行踪,务必确保他分身乏术。”
楚枫抱拳领命。
褚熙指尖轻叩紫檀案几,眸色深沉如渊。
“那位苍梧郡郡守的身份可有查到?”
楚枫微微倾身,压低嗓音,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有了一点线索,此人五年前突然调任幽州,与顾通判私交甚密,甚至每年都会献上百两黄金,以‘孝敬’之名送入通判府。”
“哦?一个郡守,一个通判,本该互相制衡,如今却蛇鼠一窝?幽州果然有趣,难怪朕的阿婵连夜逃离朕来到这里。”
褚熙眉峰一挑,放下手中茶盏,转向楚枫。
“苍梧郡偏僻贫瘠,郡守月俸不过五十两白银,他哪来的闲钱巴结上司?他还干什么营生?”
楚枫上前半步,袖中密报滑落案上。
“苍梧郡唯有两样,一样是药材,一样是矿产,近年来一首在招劳工,可奇怪的是——这两桩生意皆由顾通判把持,上月那厮还纳了第七房小妾,据说宠得无法无天。”
语气里毫不掩饰对顾通判沉迷酒色的鄙夷。
褚熙指尖重重点在案上舆图,幽州与鲜卑交界处。
“这位郡守大人不简单!瑶光州毗邻幽州,而幽州又与鲜卑接壤,你说,他们会不会暗中与鲜卑有所勾连?”
楚枫神色一凛,“云陵城作为幽州的首府,商贾众多,但朝廷命官中鲜卑人极少,桓温虽残暴,在朝廷命官的任命批文上却极为谨慎。”
“谨慎?”
褚熙沉思片刻,“派人去查顾通判所有资金往来,尤其是地下钱庄。至于赵骄!朕要知道他每日见了谁,说了什么,朕都要知晓!”
楚枫领命后退出房门。
与此同时,南山州,青岚郡,镇军大将军府。
褚奕赤着上身立在院中,青铜面具下只露出一截紧绷的下颌。
他反手挽了个剑花,寒刃劈开夜风。
“唰!”
陆明攥着药箱立在一侧。
“少将军!您从卯时练到戌时了!”
褚奕好似未闻,一道血线顺着胸前的旧伤崩裂开来,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剑势反而愈发凌厉。
汗珠混着血水滚过腰腹,在青砖上溅出暗红的痕迹,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
褚奕眼角猩红,喘着粗气开口。
“南山王府当真没有异常?”
陆明着急道:“自从处理完临郡流民案,南山王府闭门谢客,所有暗桩都被拔了!再也探查不出任何消息。”
褚奕闭眼,自己早己经联系过燕京,鹊山一无所获。
他的剑突然脱手坠地。
陆明担心道:“少将军!属下去叫军医包扎。”
褚奕摆摆手,“随你!”
他捂着胸口瘫坐在兵器架旁,夫人的嫁衣还在内室,在衙门匆匆一面后,自己庆幸她终于回来了。可是,后来,不仅她,就连她的婢女阿蛮也消失了。到现在己经有一个月有余。
军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见褚奕胸前伤口狰狞,鲜血浸透绷带,眉头紧锁,声音发沉。
“少将军!您这旧伤本就未愈,再这样折腾,日后阴雨天怕是要落下病根!”
褚奕面无表情地靠在榻上,任由军医处理伤口,眼底一片冷寂。
“我夫人都不在了,我要这身体做什么?”
军医叹了口气,“留得青山在,才能寻得夫人呐!”他转头对身后的士兵吩咐:“去熬一碗活血化瘀的药来。”
士兵却没动,眼神闪烁,似有隐情。
陆明察觉到异常,目光如刀般刺过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士兵噗通跪下,额头抵地,声音发颤:“卑职!卑职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明一记眼刀甩去:“没看到少将军受伤?多什么舌头。”
褚奕却猛地抬头,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
士兵咽了咽唾沫,低声道:“属下在城门口看到过阿蛮姑娘!那日,阿蛮姑娘拎着个包裹,大摇大摆就出去了,属下也没敢多问。”
空气凝滞。
褚奕呼吸一滞,身体微微前倾,嗓音绷紧,严肃道:“哪日?”
“临郡百姓到衙门上访前一日。”
褚奕与陆明对视一眼。
陆明迅速反应过来,对军医抱拳道:“劳烦先生!少将军这里还有军务要处理,我送您出去。”
军医识趣地点头,收拾药箱离开,跪在地上的士兵见状,也茫然地爬起来,抱拳告退。
待屋内只剩二人,褚奕攥紧拳头,伤口再度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
褚奕暗自思索,就是说,阿蛮盗走鱼符,出城一日后,临郡百姓上访,再西日后的清晨,南山王就回来了。
陆明看出他心中所想,犹豫片刻,低声道:“这时间上也太过巧合,而且,属下最近发现似乎有人向沈沧刻意泄露关于少将军身世的线索。”
“哼!”褚奕冷笑一声,眼底戾气翻涌,他缓缓站起。
“夫人不在燕京,也不在南山州,背后之人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就是不想让夫人在我的势力范围内!”
陆明心头一凛,立刻抱拳:“属下这就去查阿蛮的底细,明日一早,必将她所有来历呈报少将军!”
褚奕微微颔首,陆明躬身退下,脚步声渐远。
月光下,褚奕眼神阴暗,嗓音低哑,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褚熙!是你吗?”
“只有你知道!只有你,会如此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