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奕嘴角微扬,勒马停在归鸿客栈前。
“到了。”
二人翻身下马。
店小二堆着笑迎上来:“两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褚奕嗓音冷冽,大步跨入门槛。
“找人!”
大堂内酒客们纷纷侧目,这戴青铜面具的男子身形挺拔如松,而身旁的老将军虽鬓发斑白,眉目间却煞气逼人
二人上楼,没有在意身后的议论声。
推开门,烟雾缭绕中,两名女子跪坐矮榻前。
左侧女子脸色苍白,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正是昨夜陆明从沈沧府中救出的那人;右侧的藕荷色罗裙女子低垂着头,脖颈处隐约可见青紫指痕。
矮案上摆着一柄染血的短刀,刀下压着沈沧的字条:父亲,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沈砺怒喝一声,声如雷霆,扫过两名瑟缩的女子。
“你们是何人?沈沧呢?让那逆子来见我。”
褚奕冷眼旁观,面具下的唇角勾起讥诮,好个道貌岸然的老将军,明知儿子有虐女的恶习,却装聋作哑多年!
两名女子瑟缩在一起,不敢说话。
他缓步上前,半蹲在女子面前,嗓音刻意放柔:“莫怕,将你们的遭遇说出来,沈老将军最是公正,定会为你们做主。”
左边的女子缓缓抬头,脸上都是痛苦表情:“妾身本是良家女子,一日在西郊织布坊下工后被人击晕,再醒来时,莫名其妙就到了沈沧将军的榻上。”
沈砺面色骤变,却强撑冷笑。
“贱人无凭无据,也敢随意污蔑我沈家。”
另一名醉仙楼女子抬头,胭脂残褪的脸上浮出讥讽。
“妾身有证据,昨日沈沧将军夜访醉仙楼,睡在妾身榻上,对妾身百般折辱。”
说着她拉下自己肩头衣服,露出斑驳的肌肤,青紫的掐痕,狰狞的鞭伤,触目惊心。
“看!这就是证据!”
沈砺嗤笑一声。
“你本就是青楼女子,做皮肉生意的,就这点苦头,就想要状告保家卫国的将军?”
两名女子听出沈砺的偏袒之意,眼中满是哀求地看向褚奕。
褚奕面具下的眼眸暗沉,他早料到沈砺会为沈沧辩解,即便他再厌恶这个儿子,也绝不会让沈家名声受损!
褚奕他缓步上前,劝道:“老将军不妨仔细听听,我观她们不像说谎。”
沈砺脸上的戾气少了点,眉峰微动瞥了褚奕一眼,终究冷哼一声,甩袖坐在矮榻上,不耐道:“说吧!”
醉仙楼女子啜泣道:“妾身虽在风尘,可从未见过这般禽兽!他昨夜醉酒,用烛火烫妾身的背,还笑着说,说这样才够味!”
织布女也哽咽着。
“妾身父母死的早,所以失踪多日也没有人来寻,妾身本想着沈沧将军长得威武,既然伺候了他,就是他的人了,好歹能活命,但,但好景不长,妾身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那般残暴,每日用铁链锁着妾身,动辄鞭打,甚至用烙铁在妾身腹部刻‘湛’字,说看着妾身受苦,他痛快……”
她颤抖着掀起腹部衣服,赫然是烙铁的“湛”字伤疤。
褚奕的眼睛在瞥见那个“湛”字时危险的眯了起来。
沈砺察觉到他的杀意,脊背绷紧,眼神己从敷衍转为凝重。
这逆子要害死沈家吗?褚奕再不被先皇承认,那也是正经的大魏皇子,看来这次,自己也保不了他了。
“沈老将军,沈沧将军害人不浅,实在有损沈家威名啊!”
“可他毕竟是沈家人!”
褚奕沉声道:“按照军规,五十军棍!停职两年,如何?”
沈砺喉结滚动,求情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咽下。
眼下沈家掌握军权,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沈沧在南山州一味惹事,早晚会危及沈家,不如趁此机会把这惹祸精关起来!
“也好!就这么办吧!”
说完沈砺转身离去。
待沈砺离去,褚奕俯身捏起织布女的下巴,打量那个“湛”字伤疤。
“疼吗?”
没等她回答,又低笑道:“放心,这疤,会有人百倍偿还。”
他走到窗边,眺望瑶光州方向,褚熙!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沈家只能是我的!
此时,暮色初临,瑶光州的琼华别苑在晚霞映照下,显得格外静谧。
褚熙玄色袍子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露出一小片胸膛,半卧在窗边软榻上。
闻言微微抬眼:“泄密者既己暴露,传令南山州所有暗桩蛰伏,没有指令,禁止向外传递消息。”
“还有一事!有一位自称贺兰霄的公子,携此物来见!”
侍卫递上一枚私印。
褚熙眉梢微挑,正是南山王暗卫的私印。
“你去安排他住下!晚间唤他陪朕用膳,朕要与他畅聊一番。”
侍卫抱拳退下。
褚熙把玩着手的私印,越看越喜欢,这些与她相关的,无论是物件,还是人,他都感兴趣。
幽州归鸿客栈,邓婵看着窗外黄昏,己经开始思念褚熙了。
现在他回瑶光州去了,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回到郡守府邸了,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哪都一样,在郡守府有赵骄,正好可以一同商议一下去云中泽的事情。
邓婵想着,走出房门,去到隔壁天字号房。
“叩叩!”
片刻后,秦川闻声前来开门。
邓婵挑眉,狐疑地打量他:“有这么困吗?睡了一天一夜?”
秦川倚在门框边,发丝微乱,眼下还挂着两团淡淡的青黑,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嗓音沙哑。
“主子!当下属的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您这日夜颠倒的使唤人,属下又不是铁打的!”
邓婵听出来秦川言语中的抱怨,忍不住笑道:“那再给你放个假?”
“不必。”
秦川转身回屋,背影潇洒。
“先攒着,等您哪天捅了娄子,属下再连本带利讨回来。”
邓婵低叹一声,跟在他身后进去,明明这才是自己的房间,现在倒像是自己是客人一样。
邓婵走到衣柜旁收拾行囊,在这里住了两夜,竟也攒下不少物件,几个香薰,半盒伪装的胭脂、翻到一半的话本子。
“我好了!”她系紧包袱,抬头却见秦川早己抱剑立在门口,行囊简洁利落地挂在肩上。
邓婵惊讶于他的速度,“你真的不用放一天假吗?”
秦川嘴角扬起:属下说过,先攒着!
“随你!”
二人下楼,大堂内,三三两两的散客低头用膳,碗筷碰撞声与低语交织。
掌柜的从账本中抬头,冲邓婵颔首致意,算盘珠子“噼啪”响了两声,又埋首继续核对。
“哒哒哒——”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邓婵并未在意,正要跨出门槛时,隐约察觉一股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